荷包,雪白的糖块用油纸包住,隔着一幅缎面,隐隐散出糖霜甘醇的甜味。
她解开荷包,嘴里漫应着,“只是看看……我不会玩这个。”
承认自己笨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大事。
谢珣听了,朝她摊开手掌,纤长的手指一根根伸展,“臣教陛下吧?”
“……不,”李重萤一愣,旋即脸如火烧,这委婉b暗讽还令人难受啊,她讷讷道,“你怎么会这个?”
“臣少时流落在外,什么都会一些。”他说,似乎并不觉得古怪,“家中小妹也ai玩解gu。”
哦,这个李重萤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更觉羞赧。
原来他把我当妹妹啊。
当下丽日丰yan,g燥无雨,是个晾晒衣裳的好日子。云霞堆积在天的远处,扫出一片无缺的窃蓝;日光汗漫如瀑,从茶坊悬山顶的两坡飞燕般翻涌下来,淅淅沥沥,铺成连绵的海cha0。
往常的日子里,这个时候她总在g0ng后苑,驻足观望,鹞子线紧紧牵在手中,扯着另一端丝绢的纸鹞,却想不起来那时天真的心境。
谢珣找不着她,将书卷掖进袖中,转身便往g0ng后苑最宽阔的地方来。李重萤默然立在苑中,韩y跪在一旁,将曳撒压在膝下,捧来削好的竹篾。
韩y只能跪他,曼声道:“丞相。”
她眼前骤然一亮,赶走y魂不散的韩y,举目快乐地看向他,“丞相来了。”
奔向他的步伐又不着痕迹地停了停,nv帝略顿了下,面上重新呈出主公的矜重与骄溢,慢吞吞地问,“找孤做什么?”
丞相0了0衣袖……算了。
于是跽坐下来,离她远一些,隔着一段不亲近也不疏远的距离,握着那柄韩y没能一同带走的小刀,压着凤竹的边缘,一下一下地削着竹片。
李重萤左看看右看看,心道:相传丞相有很大的神通,此话果真不假,原来连这个也会做呢。
街上行人稀落,亲人不在身边,孤零零坐着的小孩被韩y唤去,“主人想与你说说话。”
韩y很和气地同她说。她懵懵懂懂地听了,大约是不明白确切的意思,并未惊惶回绝,而是很有勇气地踩在那把竹编的交杌上,仰脸直直看向面容掩在竹帘里的李重萤。
她有一双很亮的眼睛,仿佛冰水浸过的银珠。
李重萤搓了搓手,伸出手臂,翻过指尖,做出一个“编翻”的动作,像有无形的花绳缠在手上。nv孩盯着她的手指,半晌,抿了抿嘴角,微微地笑了。
见她露出笑脸,李重萤便也跟着笑,很有一种天真烂漫的意味。车厢另一端,谢珣右手捧着书,左手半屈着撑在窗沿,视线转了一圈,了过半掀的竹帘。
“送你。”她将一荷包桂花糖都塞给小nv孩,也不忘告诫她,“不要多吃,牙会烂掉的。”
“铃娘——”
当街的酒垆里,头上包着深蓝头巾的妇人站在槛里,锁住春柳般的一双眉毛,朝着外头叉腰吆喝,约莫是阿娘唤儿nv回家。
nv孩麻利地跳下马扎,在地上踩实了,又扭过头,道了声“谢谢阿姊”,掩着荷囊就往那处跑。李重萤追着她窄窄的背影,好奇地张望了一眼,感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yan羡,一腔好心情慢慢跌回谿谷。
她放下帘子,倚在窗边听风。
轭首挂佩鸟形的銮铃,金丸滚在空腔里,绵铃阵阵地回荡在长街之间,虽没有大雅里“四牡彭彭,八鸾锵锵”的威显和气焰,却也自有一种奇特的悦耳。
她问谢珣,“将銮铃放在太常寺的雅乐里如何?”
他“咦”了一声,放下书,做出思量的神se,“陛下想在万寿节上添设新的礼乐?”
她本没这样想的,只是单单觉着好听;但丞相都这样说了,显然是经历过一番忖度,又何必拂了他的面子?
李重萤琢磨了一下,觉得并无不妥,慎重地点了点头,回道:“确实如此。”
“恐怕……”
皇帝的要求不算什么异想天开,却有犯难掩覆在他神秀的眼眉里。
“这几年的万寿节,太常寺都是按着旧典吩咐下去,现在要改,要与太常寺卿细谈其中关节。等太常寺卿的意见无误了,还要和高掌印过话;等高掌印承下了,还要在朝上与百官谈一谈。”
她显然没想到这一茬,这算什么?取经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还是说皇帝连这点权柄都要仰仗阉狗的脸se?
简直有一gu火烧到李重萤的天灵盖,“难道孤还没有让太常寺多添一支乐舞的权力?”
谢珣安抚她,“不是这样的。”
她选择x地不听,用力扇了扇宽大的袖笼,假装这是高愁伸过来的脸,“那是怎么样?”
“让教坊司来排。”他侧过脸,觑向她那端竹篾横成的窗,“不必经过太常寺卿。”
又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李重萤并不信他没有旁的想法,“讲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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