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有例外。例外姓甚名谁,音容相貌如何,外界一概不知,只听说过青枫城主这个名头。说来也是件奇事,东芜以白下门为尊,各方势力来往频繁,私下里多多少少都有结伴搭伙的,唯独青枫城,同谁都没有明面上的结盟,也没谁敢轻易去招惹。没人敢,也是有前车之鉴的缘故。青枫立城不过一年,按理来说根基不稳,在东芜立不住脚,但耐不住有好奇的人在,或明或暗地派人去打探虚实,但回来的人没一个完好无损的,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且都收到了同一个警告——一个尚未成型的纸傀。说是纸傀,其实在普通人看来也就是一个小小的纸片裁成的小人。特别的一点的是,小人有鼻子有眼,身上写了“安分”两个字。而在纸人落到那些门派执掌人的手中时,不过一瞬便自焚成青灰,顺带在他们手心留下了一个印记。那印记是个泛着金光的“罚”字,不少人吓得当场白了脸。那个印记并不常见,但厉害点的人却都是在古书上见过的。有了这个印记,无论走到哪里都得提心吊胆地活着,因为不知道下一瞬间自己的头颅还会不会挂在自己脖子上。不过奇怪的是,这印记只留了几日便自己淡化消失了。但威慑还在,至此便少有人再去打探青枫城内部的虚实,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各方势力都会避着点青枫,不拉拢,但也不排挤。至今,这位青枫城主都没在外人面前露过面,各方想尽了由头去下帖子,无一例外都被驳了回来,连白下门的帖子都没能幸免。由此大家也都知道,这位青枫城主若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是真的有几分本事。而显然所有人都更倾向于后者。不过虽说如此,但青枫从来没主动找过谁的麻烦,这也让人抓不着错处,因此人人忌惮,却也有几分敬意在,不至于真的为敌。***东芜多有邪祟,最为安稳的便是由裴家执掌的椿都,其次便是青枫,即便夜里出行也少有出事的时候,这也是为何平常百姓总爱在此落户的原因。这些落户的人里正好有个特殊的,便是几年前从冰棺里爬出来的医尘雪。医尘雪平生两大喜好,一是白梅,二是吃。青枫处处是白梅,又有美食之城的名声在外,两样都占了,医尘雪自然是要来的。此间,他正提着新买的花糕走在铺满夜色的长街上。约摸是棺材里躺太久了,没好好看够这人间的风光,医尘雪养成了视线四处乱飘的毛病。而这一飘还真让他飘到了点东西。挂着布条的府门上,端端正正站了个人。那人身形颀长劲瘦,墨发束得很高,因为背对的原因,医尘雪看不见他的面容。
倏尔,那人便动了下,飞到了另一个屋檐上去。医尘雪眸光闪动,张唇嘟哝了一句:“会飞啊……”他说得很小声,但屋顶的人却好似听见了一般,侧身看了过来,正正和医尘雪对上视线。不知是屋顶不平整的原因还是什么,医尘雪看见那人身形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下一刻,那人便跳下房檐,直直地走了过来。这位置有些偏,白日里都不怎么有人过,现下就医尘雪一个人,很明显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医尘雪捏着袖里的纸人,看着那人往自己的方向过来,披星戴月的,惹得他愣了下神。这番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攀人屋顶的飞贼吧……距离近了,那人的面容便逐渐清晰起来,眸色深黑,下颔线清晰锋利,眉眼之间带着天然的冷感,衬着夜色就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正因如此,医尘雪才会觉得这人现在的行为不合常理。哪有生人勿进还主动向生人靠近的……那人在两步之外停下来,盯着医尘雪看了会儿,却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医尘雪贴着纸人的手指紧了下,忽地弯着嘴角笑了下道:“道长,我只是路过。”此人虽面冷,但看起来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想来不会将他怎么样。他从前爱凑热闹,但现在没了灵力,自保都成问题,已经过了出头冒尖的时候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医尘雪先开口便是想把自己摘出去,至于这人到底要做什么,与他也无关。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对面的人微眯了下眼,而后偏了下脸,将眸光隐在了夜色里。刚好是医尘雪看不到的角度。“?”“道长,我长得很吓人吗?”“没有。”那人转过头来,嗓音有些冷,“你方才为何盯着我看?”医尘雪有些想笑:“我好奇心重,你又站这么高,我一眼看过去就只看到你了,你说我能怎么办?”他说得煞有其事,摊手的动作也极为熟稔,司故渊静默着看了他一会儿,又问:“只为这个?”他盯着医尘雪的眼睛,似是不信医尘雪说的理由。照医尘雪如今的性子,这种时候本该顺着他的话应一句“是,就为这个”。但对面人的目光即便在黑夜里也显得太过直白,医尘雪很轻地眯了下眼,居然有点想避开对方的盯视,而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视线已经溜到了别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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