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似是在考虑怎么说合适一点,医尘雪的下文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过于冷漠了。”“他虽是纸傀,但我养了这么久,也不是谁都动得了的。”医尘雪此刻敛了笑意,一点也没有玩笑的意思。司故渊盯了他片刻,回了一句:“他只是纸傀。”“那又如何?”医尘雪向来护短,“比起萍水相逢的道长你,我自是更愿意护着他。”不知为何,他说这话时,对面的人似是微眯了下眸子,侧了头没再答话。而后抬脚进屋,将门给掩上了。一头雾水的医尘雪在昏黄的烛光里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人似乎是刻意不答他的话,像是被谁惹气了。他看向流苏,心下便有了定论。想来是被纸傀拦着不让进门,傀师的面子被驳了,不高兴了。医尘雪叫了流苏一声,示意他过来。“雪哥哥。”流苏最听医尘雪的话,什么也没问就走过去了。“你回阁里,给你知鸢姐姐报个平安,我过两日再回去。”流苏一向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这会儿他皱了眉,清秀的眉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不行,没人,保护你。”意思是,我走了的话,就没有人保护你了。他一句话向来说不全,但亲近的几个人都能听明白。“有他呢,放心。”医尘雪冲着隔壁门扬了下眉,“我一定能四肢健全地回去。”流苏漆黑的眼珠转了下,最终点了头。虽然他叫司故渊坏嘴巴,但善恶却分得很清,他知道司故渊对医尘雪没有恶意。待流苏走了,医尘雪才曲着手指敲了隔壁的门。“道长,我的纸傀都让我驱走了,你消气了吗?”屋里没人应声。“道长,外面冷,我站不住了。”还是没人应他。须臾,医尘雪长叹一声:“道长,我若是晕在你门口,你可要对我负责啊。”屋门应声而开,走出来的人上下将医尘雪看了一遍,医尘雪正悠闲地抱着手,倚着漆红木柱在看他,唇边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哪里有半分怕冷的样子?那人眼尾微挑:“冷?”“冷。”医尘雪说得跟真的一样,还特意咳了几声应景,“风大呢,道长。”司故渊盯着他看了片刻,没戳穿他这经不起推敲的谎话,反是让了身位:“进来。”
医尘雪早做好了被驳的准备,却等来了对方先松口,他先是一怔,旋即便没由来有些生气。这气来得莫名其妙、不合时宜,医尘雪明知自己没有理由生气,却还是站在原地,没跟着走进去。已经往里走了几步的人回头看他:“为何又不进?”“道长,你也觉得我病弱,可怜我,所以才让着我?”他这话其实多少有些无理取闹的成分,装受冷病咳要进去的是他,现如今觉得自己受了同情,闹脾气不进去的也是他。司故渊盯着他看了一瞬,道:“不是。”这个回答依然不在医尘雪意料之中,他又是一怔,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我说不是。”司故渊重复了一遍,顿了下又添了一句,“我知道你是装咳。”“那为什么?”医尘雪想不通,既然不是顾及着他病弱,又为何松了口让他进去?白日里从司府门口一路走来,司家夫妇顾及他病弱,说他受累了,他尚且半句解释都没有,只一句“不妨事”就盖了过去,现如今却偏要问个明白,医尘雪自己也费解得很,但他还是近乎固执地盯着前面的人,想要他一个回答。司故渊凝眉看他,半边身子落在烛光里,就这么站了会儿,看样子是已经拒了医尘雪的问题,可没待医尘雪再开口说些什么,他便完全转过身来,正对着医尘雪。“我有话问你。”他视线始终停在医尘雪身上:“这个理由,接受吗?” 渊源医尘雪这个人,从前性子就很怪,想要什么东西,想做什么事,往往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反是会绕着弯子去周旋。于他而言,似乎任何东西都显得可有可无,得到就算了,得不到也算了,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失落一阵子,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有个人顺着他这扭捏的性子给他顺毛,他反倒有些不习惯,连自己怎么跟着走进屋子的都忘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下了。司故渊是站着的,医尘雪只能微仰着头看他:“你要问什么?”“回神没有?”“嗯?”医尘雪愣了下,完全没反应过来。司故渊摇了下头,似是无奈:“你这样我没法问。”这回医尘雪听懂了,这人说他脑子不清醒……他闭了下眼,想着不能被气死,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来:“道长,现在可以问了。”司故渊盯着他,像是在确认他是真的回了神,片刻才张了唇道: “你想让我救她。”像是咬定了这是事实,他语气没带半点问的意思。医尘雪也没否认:“是,我希望你救她。”即便医尘雪不说这个请求,司故渊多半也会救人,否则也不会不请自来,趟司家这趟浑水,这一点医尘雪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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