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数息,沉痛道:“双头蛇,想成为第二个如邪神那般的存在。”启面色不改,令旁者看不出其听信了几分,将黑白二色的吊坠抛扔至空中,“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是否能认出这是何物?”索依姆从空中接过吊坠,手指渐渐收紧,却无法将其碾碎,他缓缓抬头,“您封存了双头蛇向善的那一面。”启不置可否,“他原本的性情就极为乖僻,捉摸不透。我之前以为他只是双头蛇的一个诱饵,却不想双头蛇竟能如此轻易地现身——他的躯体会消失在幻境之中,是你的手笔吧。”埃弗摩斯淡漠地看着幻神,并不打算插手这场戏目。索依姆故作叹息,“不错,无论是双头蛇亦或是我,都没料到您还保有剥取神魂的能力,如果不是双头蛇最后将神格献与邪神引其降世,他的这副躯体便会被我用作苟延残喘的容器。”“我想您应该能看出来,和我即将崩溃的身体一样,双头蛇袭击您时的神志已然失控。”他将吊坠扔还与启,其中代表白色神魂的那一方正在渐渐被黑色侵染,启静静地看着它在自己手中变为纯黑的存在。“效仿邪神的背叛者,结局便是被自己的贪念所吞噬。幻神,你说得不错,虽然我此刻亲眼所见了双头蛇的恶业深重,但恶业的源头,的确在你身上。”索依姆抚掌道:“您果然足够敏锐,只是您不知道,神明的诞生有时候便是灾厄的开端。”启对其一直以来的一面之词无动于衷,这句话过后,才表露了几分愿闻其详的兴趣。混沌簇拥着幻神落地,令其作出忏悔之态,“您听说过,人类这个种族吗?”埃弗摩斯未曾料到对方会谈起这个禁忌的话题,他隐而不发的异态使神庙之外风云大作。身为原初之灵的人类诞生于一个久远以前的时代,他们或许在后土上创造过极为灿烂的文明,遗憾的是,这些记载与痕迹都随着法则的踏足而亡佚。在迄今为止最早的记载里,是法则唤醒了沉睡在各地的神明,令寂静荒凉的后土焕发了新生的色彩。众神和其下眷属一道,建设着各自的领土,拥护着法则的权威,这段被一笔带过的历史存续了千万年的时间,隐去了其中无数次的争斗与堕落,亦隐去了,人类的末日。“人类的数量已经因为法则的‘清洗’而变得稀少,多数的神明更是排斥着他们,将他们从世代生存的土地上驱逐。最后,从各地流浪而来的人们大多来到了普内铎——这片他们认知中的尚未被神明涉足之地。”
索依姆的语气甫一停顿,似乎又一次回顾这段沉痛的历史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负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恨意的真实。他解下黑布,向启展示着那双遍布着星辰的眼睛,“我复苏的那一日,光明被星辰吞噬,群蛇伺机而动,带来了无尽死气,再次掠夺了人类的生机。我的诞生,于他们而言便是灾厄,他们的消逝却助长了我的强大。”“您说,生来便背负着恶业的我,能够得到怎样的结局呢?”索依姆将头伏低下去,银色的卷发也失去了以往的色泽,像是诚心要向启寻求一个答案。 引渡因果空气坠入了长久的沉默,启摩挲着神庙回廊内半凸出的石柱,“你无需在我面前忏悔,无论这些是谎言还是真实,其实我所关心的只是你创造出双头蛇的原因以及如何帮你夺回神格,然后离开这里。”“这就是我所能给出的真实。”索依姆因言抬首,唇角极快划过一丝笑意,和启表面不近人情的话语不同,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仍有动容。是啊,那些人类的神魂必定会被驱逐至失落之地,想必善之法则应该很清楚,自己曾经见证过这些神魂的恨意,就算当时的他并不知人类是何种存在。脑海在瞬息间闪过多种讯息,而现实中的索依姆只是惶恐道:“请原谅,我一直以为,在面见法则时便会受到审判,所以此前甚至不敢在您面前现身。”启神色淡然,“我没有审判他者的爱好,而且照你所说,最先受到审判的应该是那些生来高傲驱逐人类的神明。”“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善之法则的身份,这个世界被任何一个个体所掌控,都将是场险恶环生的浩劫。”他捏碎了两块黑色的吊坠,那无从寄托的神魂和混沌瞬间将他包裹,启再次借助了天空神的绿色光影,安抚着躁动的灵体,并继续对怔愣在原地的幻神道:“我可以成为神魂们倾诉的对象,却无法真正体味它们的痛苦,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从启身上发散出的那种深深的倦怠感直击在场者的神魂,也向二者传递出一种讯息:他其实很清楚,他者向自己的每一次倾诉都带着自身某种隐秘的愿望,而被迫单方面承受这些的自己,实则无比可悲。因为他所真正想要的东西,不可能经由倾诉得到。或许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善之法则明白这场会面别有目的,但他依旧再次选择了倾听,希冀着用自己的力量至少让一切回到正轨。“双头蛇,是我将麾下眷属巨蛇穆克与一个人类孩童融合的结果,他叫凯因德,是这场灾厄里最后的幸存者,我用蛇体为他重塑了失去的半身,他从此拥有了两种意识。我甚至许诺他终有一日会寻机复兴人类,但是他对神明的恨意从来没有消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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