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熹的语气极为紧张,堪称如临大敌,这是这么多年来,几乎已经成了她刻进骨子里的习惯。谁叫她这个弟弟实在脆弱得像一盏纸皮灯笼,但凡有一点损伤,旁的人可能眨眼就好了,偏偏他的伤极难愈合,还特别容易恶化。这导致身边人对他的小伤小痛都紧张不已,就差把他端上供桌直接供起来了。这么大片的烫伤和水泡,对他来说,已是极严重的伤了。漆饮光扯起袖口遮掩,低声道:“觅公子从昏迷中刚醒来,头脑还不清醒,我方才喂他喝药,他许是把我当成了伤他的妖怪,一时失手打翻了药碗。”“怎么不小心一点,现在可是冬天,你这伤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好。”沈丹熹说道,对自己弟弟的担忧勉强压过心头热潮,她一时忘了殷无觅的存在,攥住漆饮光的手腕紧张地拉他去上药。要出大殿前,漆饮光的脚步顿了一顿,硬是将她快要跨出去的脚重新拽了回来,“阿姐,你还在受罚当中,不能出正殿,否则又得重头挨罚了。”沈丹熹反应过来,忙往后又退了两步,“我都急忘了,那你自己去上药,快点。”漆饮光转回头道:“觅公子,你伤在心脉要害,用药极其讲究,服药的时辰也马虎不得,方才那一碗药本该在巳时就让你服用下去,药效才能前后为继,现在拖延了一刻钟,我得尽快为你诊断,重新配药才行。”他说完,在沈丹熹的催促下,先回了药庐。漆饮光透过药庐的窗,看见沈丹熹回头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殷无觅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点了点头,看上去对他的阿姐,依然是一副全心全意信任的模样。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时,的确有一种旁人难以介入的奇妙气场,包括方才,若不是他故意露出手背的烫伤,刻意去吸引沈丹熹的注意,她的整颗心都要掉在殷无觅身上了。这就是受天认定的姻缘么?漆饮光垂眸盯着手背上的烫伤,砸下手里的药膏。殷无觅重新回了药庐, 让漆饮光查看了他的伤,漆饮光为他重新配药熬煎。“我听阿微说,你从小身体就不好,受了伤也不容易愈合, 方才是我反应过度, 烫伤了你, 实在抱歉。”隔着药架,殷无觅对外面的人说道。漆饮光背对着他处理药材,脸上没什么表情, 语气倒是维持着一贯的温和, 说道:“我也听阿姐说, 你常年受一群鸟妖追杀,会警惕一些, 也是应该的。”殷无觅也知沈丹熹带自己回来意味着什么, 因着她的关系,殷无觅对她这个弟弟表现出了十足的友好和信任。他靠坐在草席上, 苦笑道:“的确如此, 实不相瞒,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这些年被这群鸟妖围追堵截,几乎让我无处安身。”从七年前开始, 殷无觅便一直被一群鸟妖追杀,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它们的。它们也从不与他多说一个字,每次一发现他的踪迹, 便会下死手击杀他,好似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大有不取他性命决不罢休的架势,害得他只能四处躲藏。可这世上到处都有这些扁毛畜牲,任何一只鸟都有可能是鸟妖的眼线,殷无觅虽每次都能险之又险地逃过一劫,但躲藏不了多久,便又会被发现,然后在毫无防备间再一次遭受鸟妖的围杀。这一次他暴露了行踪,除了那只鸦妖,还引来了另外两只修为强悍的鸟妖,三妖合力围杀他,几乎将他逼入绝境。若不是沈丹熹闯入鸟妖的包围,恐怕这一回他已经殒命在当场。漆饮光牵了牵唇角,漫不经心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无缘无故的仇恨却多得很,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觅公子便会知晓原因了。”殷无觅被围追堵截这么些年,早就对那些发了狂的鸟妖不抱希望了,他从前也不是没有试过与它们和谈,不过都没成功过。他担忧还在正殿中罚跪的沈丹熹,问道:“阿微是为了救我才将我带回族中,因此而受罚,现下我身体已无大碍,能不能去代替她受罚?”漆饮光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讽刺,慢条斯理道:“觅公子,你还未与我阿姐成亲,对我族而言,还只是个外人,又凭什么身份来受我族中惩罚?”殷无觅从他的语气中,隐约分辨得出,眼前之并不喜欢他,也不如沈丹熹曾说过的那样“温良无害,听话懂事”。比起在沈丹熹面前时乖巧听话的模样,在他们二人单独相对时,对方语气之间总藏着一些扎人的尖刺,总归称不上友好。殷无觅尽量忽视这种感觉,问道:“这样的惩罚何时才能结束?”漆饮光将重新熬煎的药端给他,“等到外出调查公子身世背景的族人回来。”殷无觅道谢过后接过药碗,等药凉了片刻,端起一饮而尽,没有半分怀疑,犹豫着问道:“那,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符合贵族的要求?”漆饮光收回药碗,言简意赅道:“没有非分之想的人。”夜幕降下来后,漆饮光去祭司殿正殿里添了灯盏,沈丹熹裹着他那一件织了保暖铭文的外袍,托腮坐在蒲团上,已经开始打瞌睡了。沈丹熹从小到大没少被关在祭司殿里罚跪,早就练就了一身坐着入梦的本领。漆饮光端着那一个最亮的烛台,放到她身边不远处,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她额前垂着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沈丹熹眼下有一抹淡淡的乌青,想来她这两日一直记挂着殷无觅的伤情,并没有睡好。“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可你怎么又重新爱上他了呢?”漆饮光动了动唇,声音含在舌尖,没忍心吵醒她。殿中烛影摇晃,漆饮光抬眸时,瞧见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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