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从契心石里走过一遭,竟意外地让她知晓了一些额外的信息,但这些信息实在太零碎了,很难串联起一条明晰的线索来,她需要更多的线头才能理清。调查之事固然交予旁人去做要省事一些,可沈丹熹每每闭眼想到那山魈向系统奉献身躯之时,口中念念不忘的神君,心底便不由生出一丝阴霾,她心有预感,但需要查实,且不想假手于他人。她入澧泉殿,并非是想静修,澧泉中心那一座莲台虽为她诞生之地,澧泉又有自净之力,可沈丹熹为山魂水魄之身,对水之气息何其敏锐。即便殿中早已是一尘不染,莲台明净,灵泉清透,金雾弥漫,但沈丹熹踏入此殿中,依然能从中感觉到一丝残留的血气。她纤眉微蹙,忍着厌恶,捻指结印。金色的灵雾在澧泉上方涌动,片刻之后,雾中有一点红光隐现,继而凝结为实,从金雾当中析出一滴米粒大小的血珠。沈丹熹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将血珠收入瓶中,片刻也不想在此停留,转身出了澧泉殿。百年过去,旧日在昆仑山门上留下的小道,还有一处实在隐秘,还没有被陆吾神将发现,沈丹熹敛了气息,悄然离开了昆仑。沈丹熹可以断定殷无觅身上是没有神族血脉的, 否则最开始也不会那般废物狼狈,他如今蜕变而来的仙身,全依赖着她的仙元涤洗。殷无觅和沈瑱至少明面上是没有任何干系的。但沈丹熹心中生了怀疑的种子,就必须得去求证。当初殷无觅在澧泉当中疗伤, 残留了些许血气于灵泉金雾当中, 沈丹熹取他之血, 想要借助血脉之气追溯他的亲缘。出了昆仑神域,沈丹熹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将瓶中之血滴入其中。玉符上的铭文被她的灵力催动, 赤红的血珠顺着铭文线条流动起来, 继而形成漩涡, 融入玉符当中。巴掌大的白玉在她手心里融化变形,眨眼间化为一只肚内透出一点血色的白色小鸟。在契心石第二世中见识过殷无觅对山魈的异样情愫, 沈丹熹想确认殷无觅和山魈之间是否有关联, 她先带着这只小鸟去了惊鹊岭。契心石第二世中择的那段过往,距离现在已过去了很久, 人间山河变化不大, 但早已是物是人非,战乱之下,惊鹊岭外的山村十不存一, 早已成了一片萧索之地。沈丹熹径直往山中行去,以前铺成整齐的青石板, 现在已然隐没入乱草当中, 只依稀能辨出些踪迹。山林深处那一座山神庙,如今只剩下几堵残墙碎瓦。沈丹熹挥袖拂开残垣上肆意生长的藤蔓, 看到地上被雷劈成黑炭的“山魈娘娘”匾额。雷击的痕迹遍布整座神庙,神识覆于神庙内外, 依然隐约能感觉有雷电之威残留。显然,在现实中,这里也遭逢了一场大雷。当日那一场雷,即便没有她的引雷阵,雷光也会降落至山魈身上。沈丹熹在神庙逡巡一圈,小白鸟没有任何反应,一场大雷将山魈的气息劈了个干干净净。她也并不气馁,便放出小鸟,任由它自由振翅。沈丹熹随着小鸟踏过许多城池村落,越发见识到人间的凄然,她从零碎听来的消息,拼凑出了人间的现状。一代王朝走到末路,就在近月连国都都被外敌攻破,皇室仓皇南逃,战火覆盖大片国土,饥荒、瘟疫在这片焦土上横行,已难有真正的安宁之地。入侵中原的异族之间,也彼此争斗不断,今日东地有人称王,明日那王便被人灭了,让人全然看不见建立统一新政权的曙光。人间的乱象看上去还难有终结的时候,不止是密阴山,现在整个人间大地到处都游荡着生灵的怨气。沈丹熹现在无法化解怨气,只得施法布阵将它们暂时封印来,她亦看见过来人间清洗山河的昆仑神官,以及当地的地仙。可生灵的苦难不尽,怨气便也无穷无尽,即便清除干净,过不了几日又会重新覆盖上大地。“人间的改朝换代需要历经这么久么?”沈丹熹越过一片战场时,无数次地冒出这样的疑问。她未曾亲身经历过改朝换代,上一次人间政权更替之时,她尚且年幼,还未修出法身,只是依稀从父母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母神偶尔会用水镜让她看一看人间,告诉她道:“这是人间必须经历的命数,上一代王朝昏庸腐败,便会有新的王朝取而代之,恰如庭前草木,冬枯春荣,皆有定数。”沈瑱屈指掐算一番,笑道:“再有三年,人间便会重新安定下来,到时你若修出法身,父君便带你亲自去人间看看。”但这一回,人间已经乱了很久了,连冥府枉死城都装不下人间的冤魂了,人间却还看不见重新安定下来的迹象,这实在不同寻常。沈丹熹思索着,忽见小白鸟扇动翅膀,往一处军营里飞去,似已找到了明确的方向。这处军营并不大,四五个帐篷围聚出一圈,看上去刚经历一场战斗,遍地都是伤兵残将,虽听不见哀哭之声,但营中的气氛极为低沉。沈丹熹隐身步入军营,跟着小白鸟入了中心处的营帐,小白鸟飞入营帐,在座上那名正赤裸着上身,由军医处理肩上箭伤的青年将领头顶盘旋。殷无觅的血液在小白鸟体内漾起波澜。“殷将军,你忍一忍,我要准备为你取箭头了。”军医说道,将一块实木递给他,那青年将军便将实木含在嘴里,牙关紧咬。那箭头深陷在他的胸膛内,稍稍偏移,便可取了他的性命,军医将匕首在火上烤过,下手的动作十分谨慎,切开箭头周围黏合的皮肤。鲜血再次涌出,营帐内满是血腥气。“姓殷。”沈丹熹眉梢微动,点了点指尖,小白鸟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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