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霁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一壶茶,两公升的大瓶装,还是加枸杞那种。约定的吃饭时间是晚上七点,凌霁看看表,已经是四点了。既然等会要吃饭,吃饭必然要聊天,期间频频去上厕所不好,当然憋尿也不健康,他决定从现在开始断水断粮,就为了晚饭时能有个好状态。平常这个点儿,要是没有工作,凌霁会复盘一下自己之前在剧场演过的角色,看看还有没有能再提升的细节。然后再看看经典电影,好好琢磨一下那些演技高光时刻,记下那些可以借鉴之处。然而,这个七点的晚饭之约,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烦躁——一方面他的确需要和队友搞好关系,来保证之后合作愉快;另一方面,他又本能地抗拒这个自来熟的队友,总觉得自己的节奏会被这样的人打乱,这是一个重视秩序的摩羯座,最不能忍的地方。凌霁站起来,“咕咚咕咚”把剩下的枸杞养生茶都灌进了嘴里,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下定决心断水断粮,又懊恼地坐了下来,把嘴里的枸杞都嚼吧嚼吧吞了进去。然后,凌霁对着阳台,亮了一嗓子:“苏叁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没错,在成为一个剧场演员之前,凌霁学的是京剧。从六岁起,连鞋带都不会系的凌霁,就开始学京剧了,而学的,正是乾旦。自古以来,学戏就是个苦差事,夏练叁伏,冬练叁九,日日用功不得落下。北京的冬天特别冷,早上六点,凌霁就得穿着薄薄的灯笼裤,在冷飕飕的练功室练踢腿。青少年正是缺觉的时候,起床太早,下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凌霁仍然不敢偷懒,否则师父指着鼻子就是一顿骂,有时候还直接上手打。凌霁九岁那年的冬天,母亲来戏校看望他,他抱着母亲不撒手,直挺挺跪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起来,只求母亲带他回家。母亲望子成龙,纵使心软,也始终不肯松口,最后还是狠狠心抹着眼泪撇下凌霁走了。不是每个鸡娃的故事背后都有happyendg,最后的最后,凌霁还是没有成角儿,反而因为京剧式微,早早改了行,成了剧场里跑龙套的小角色。京剧突然退出了自己的生命,但是那些刻在肌肉记忆里的唱腔身段还是紧紧跟着凌霁,成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对于凌霁而言,京剧就像是一个不常见面的老朋友,在自己失意、烦闷的时候,他都会唱上那么一段儿。多年的苦功,也不曾因为岁月增长而褪色,反而是那些唱词,往往道尽了他某个时刻的心境,也让他借角色之口,宣泄自己胸中块垒。凌霁越唱越来劲儿,一段《苏叁起解》唱完,又给自己整了出慢慢悠悠的《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八点了,微信还是静悄悄的。凌霁翻开了一本书,《幸得诸君慰平生》,作者是一个生活观察家,散文式的随笔,娓娓道来生活中的点滴细节,每每都能抚平他情绪上的褶皱,让他迅速平心静气下来。十点了,凌霁不禁有点急了——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他第八次点开艾朱的头像,聊天记录里清清楚楚显示着“七点咱不见不散!”。凌霁放下手机,着实是有点饿得慌。四点吞下的那几颗枸杞,早就消化得没边儿了,现在凌霁不仅躁,还抓心挠腮地饿。十点多了,凌霁没忍住,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外卖送到了,凌霁刚拿起筷子,微信就响了起来。“在哪儿呢?”艾朱终于出现了。“在家。”凌霁忍着火气,冷淡地回了两个字——我在哪你还不知道?不一直蹲家里等着你吗!?凌霁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艾朱的道歉,没想到,微信就此沉寂下去,连“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都没有。
“还吃吗?”凌霁叁下两下狼吞虎咽,把外卖吃了个精光,他擦擦嘴,抛出叁个字,想在艾朱说“吃呀”的时候,高贵冷艳地发给她自己外卖的残骸,然后说“吃过了”。可惜的是,艾朱没有给凌霁发挥的机会——她根本就没有回复他的消息。第二天,节目组又召集部分的参赛人员,进行了一个小采访,快问快答的那种形式,就是简单聊聊参赛的感受。工作人员刚问了凌霁一句“觉得搭档如何”,艾朱的电话就进来了,凌霁还在气头儿上呢,想着艾朱给他道个歉,他就在工作人员面前,例行公事地对艾朱吹捧几句,没想到艾朱跟他随便哈拉了几句,赶场似的嚷道“不跟你说了,我经纪人喊我呢!”,然后就挂断了电话。“我这搭档,不行!啥人儿啊这是!”凌霁气咻咻地抱怨道,也不乐意在主办方面前粉饰太平了,“这姑娘忒不靠谱了!”一直到封闭式培训那天,凌霁才又见到了艾朱。两人刚打了个照面,艾朱就冲着凌霁来了一句冯巩老师的经典台词:“想死你啦~”凌霁装没听见,视线直直越过了她,目不斜视地朝分配的宿舍走去。“嗳,队友!”无论艾朱在凌霁身后怎么叫他,他都不回应。突然,凌霁背上一沉,一股僵硬感从尾椎骨直蹿上了脖子,他停下脚步,寒声道:“你下来!”艾朱搂着他的脖子,攀着他的肩膀:“咋啦兄弟?闹啥别扭呢?”“谁跟你兄弟?!名儿都没记熟咋就成兄弟了?再说了你是男的吗?!”凌霁的火气“腾”地又上来了,“你给我下来!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自重!”这话可就有点严重了,艾朱麻溜儿地跳了下来:“凶啥呢这是”罪魁祸首还委屈上了!凌霁看她怂怂地瞪了他一眼,仍是一副不思其解的样子:“昨个儿不挺好的吗?咱们不是好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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