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英明。谢长梧学着旧式的官礼对大夫人深深一揖。
大夫人笑着推他:快些走吧,军中多事,不必在这里虚情假意地逗我开心。
谢长梧微笑起身。她这大儿子的身量是四子中最高的,一张俊脸棱角分明。谢长安虽然与他一母同胞,生的也算标致,但大夫人总觉得小儿子身上少了大儿子的沉稳刚毅。谢长安又总是混在脂粉堆里,沾染上女气,大夫人是见一次就要唠叨一次,直唠叨得谢长安避而远之,连续一个月不进家门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儿子这就走了。
去吧去吧。大夫人挥手。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相信总会有人能收了谢长安那个祸害,点顽石以成金,让他浪子回头,好好做人。
苏慕北在正阳门大街等了些时候,不见陆家的车来接。眼看时至中午,无奈之下跺了跺脚,朝天桥走。
苏慕北不喜欢从天桥上过,因为这里江湖散人混杂,那些穷苦百姓经常会拿白多黑少的眼睛瞅着路过的人,看的人身上发毛。还会有乞丐一窝蜂凑上前要钱,若是不给,他们就跟着你,手里敲着乞讨的破碗,直跟到你家里。
果真刚上了桥顶,就有一个乞丐拉住她的裙角,口中说着:小姐,行行好吧。苏慕北心中厌恶,那乞丐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分外地亮,透过乱糟糟的头发笑嘻嘻地看着她。
苏慕北扯了几下裙子,那乞丐手劲儿奇大,竟没有扯开。
眼看着周围似乎有人围上来了,苏慕北忙在包里掏了几枚铜钱,扔到他那破碗里。铜钱在碗里转了几圈,缓缓落定。乞丐对她眨了眨眼睛,松了手。苏慕北慌不择路的下了天桥,身后还听到那乞丐笑嘻嘻地说:多谢小姐,您真是个善心的人。
一路不敢回头看,直到拐进了巷子,苏慕北方才拿出手绢去擦被乞丐弄脏了的裙角。那乞丐脏兮兮的,一双手上不知有多少病菌,苏慕北心中作呕,知道这条裙子自己不会再穿了。
寻着记忆找到陆家的宅子,苏慕北看到陆家的轿车停在门口,司机在驾驶舱里打瞌睡,想到昨日那人说会去接自己不过是句客套话,可笑自己竟当了真。
欧式的大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行人来。司机立刻醒了,擦了擦嘴角打开车门迎上去。
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穿着洋装,头发梳得很亮。他没看见苏慕北,径直朝汽车走去。
少爷,今儿去哪?司机一脸谄媚,凑到前问。
去多宝阁转转,看有没有新货。
洋装男人坐到了后面,副驾驶上也坐了人,汽车发动,从苏慕北面前快速驶过。
苏慕北在门口呆了会,犹豫是不是还要进去。
陆谦诚在二楼阳台看到一身鹅黄色连衣裙的苏慕北,弯了弯唇角,放下手中的咖啡,朝楼下走。
苏慕北下定决心转身,抬头却看见陆谦诚站在门廊处朝自己微笑。
苏慕北微微一愣,他已朝自己走来。陆谦诚身材高大,脸上带着纨绔子弟特有的玩味笑意,让苏慕北心里很不舒服。
苏小姐是吧,陆谦诚上下打量了苏慕北一眼,很抱歉,大哥今天突出门要用车,所以没能去接你,请见谅。
没关系。
苏慕北口中虽如此说,面上的神色却露出些许不满,看的陆谦诚好笑。
大哥虽然出门了,母亲和姑母都在,苏小姐进来坐吧。
苏慕北跟在他身后进了别墅,一路上将陆府上下打量清楚。转过面云母屏风,苏慕北见着了这府上的男女主人。
陆老爷五十岁上下年纪,穿着长袍马褂,面容不显富态,倒是有种仙风道骨的清矍。他身旁坐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身水蓝色旗袍,眼上刷了同色眼影,眼角翻飞间,朝苏慕北投来不怎么友善的一瞥。
谦诚,这又是带的谁啊?
女人的一双手在麻将堆里摸了张牌,漫不经心地问。一桌坐了四人,另外两位一个是陆谦诚的姑母陆清文,一个是陆夫人名利场上的女伴。除了陆老爷外,三个女人的目光都貌似无意地从苏慕北身上扫过。
是城南赵家的苏慕北小姐,母亲应该还记得吧。陆谦诚笑道。
城南赵家?
苏慕北听到类似轻嗤的一声响从陆夫人嘴里发出,看过去,却在那张俗艳的脸上找不到痕迹。
赵家是老朋友了,赵晓棠那丫头我是看着长大的,怎么不知道还有个苏小姐。陆夫人将牌往前一推,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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