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盏优气不过,一脚踹在门上,破口大骂:“你家水龙头没拧紧吧,水都淹到楼下厨房了!”门缝气流将室内空气缓缓往外推,凉气卷上谈善足踝,他心神忽然一凛,一把抓住了张盏优的手。“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张盏优迅速捂住嘴,嫌恶:“什么味道——我操,这人不会不洗澡吧?臭袜子堆半个月不洗?”谈善在手机上划了两下,冷静:“等物业拿钥匙开门。”“吱呀。”谈善还捉着张盏优胳膊,视线从张盏优身上划到开门的儒雅男人身上,开门的并不是人高马大的体育老师,显而易见,是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他穿衬衣和黑色西装长裤,衬衣领口有褶皱,手里拿着一把铁制扳手,泛着寒冷的幽光。“我姓俞。”对方放下扳手,主动开口介绍,“俞熙,出差回来发现厨房的水龙头坏了,刚刚正在修所以没听见。”张盏优直勾勾地盯着他脸看。“厨房的事很抱歉,我们先加个微信。”俞熙拿出手机,低头将微信界面扫出来:“到时候聊聊赔偿的事。”门关上了张盏优还捧着手机走神,谈善把疑问抛到脑后,下楼梯:“你不是说这儿住着个体育老师吗?看起来不像。”“我也不知道。”张盏优喃喃:“但他真挺帅。”“我跟物业打电话,让他们别来了,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谈善提醒他:“你敲门声音那么大,他不可能没听见。”“无所谓。”张盏优风风火火地跑进自己房间,关门前在自己脸上摸了摸,“我去化个妆,晚上让他请我吃饭。”谈善:“……”谈善虽然知道他一天能谈三个真见识到还是有点震撼,你情我愿的事他也说不了什么。他神色一时复杂。他正准备关门张盏优又出来。“等等,你看。”张盏优举着刚通过申请的手机,对方的朋友圈放眼望去一片隆起古铜色肌肉。“他为什么要用体育老师的微信加我?这是什么新的拒绝人的方式?”谈善太阳穴惊跳。“少管闲事。”鬼在他耳边说,“楼上有一个活死人。”“你们人应该有什么相关的机构,捉鬼的,或者其他。”鬼从身后虚空中抱住他的脖子,“假使有人来抓我,你会把我交出去吗。”他仿佛是兴之所至随口一问,手绕过谈善后颈,将他下巴抬起来。这个动作要亲吻实在是困难,鬼放弃了,大白天,头顶灯光“刺啦”地闪。“灯怎么又坏了?”张盏优抬头看,牙齿忽然战栗了一下。“对了,我想起一件事。”
见谈善不吭声张盏优缩了缩脖子:“前段时间我家里人重金求来的舍利不是断了吗,我心里一直发慌,就找了人上门做法事,一会儿可能有点吵,搞完我请你吃饭。”谈善下颔绷紧了一瞬。张盏优又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奇怪,怎么还没来,约的是这个点儿啊。”关了门谈善蹲下去,他一夜没睡下眼睑长出淡淡的青色,这会儿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完默不作声从玄关柜子上拿铁盒,倒一粒薄荷糖往嘴里塞,“嘎嘣”咬碎了。鬼凑到他嘴边闻。谈善心平气和地问:“有没有嗅觉?”“唔,大概。”鬼语焉不详。“一会儿做法事的人来对你有影响吗?”鬼轻轻笑了一声:“你想他对我有影响吗?”谈善还半蹲着,他其实是低血糖,眼前一直在发晕,尝试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不得不保持同一个姿势缓冲。听了鬼的话一手撑着鞋柜,几不可见地咬了下后槽牙:“你再问一遍。”鬼和他僵持着。空气受挤压。直到门外再度响起动静谈善才能够勉强站起来,他没有看鬼一眼,径直打开门出去。鬼在他身后沉默,凝固成一座雕塑。谈善“砰”一声甩上门。张盏优正让过来的人换鞋套,殷勤地介绍:“不到一个星期前,晚上我跟我朋友回家,进门的时候那舍利断的,滚了一地我都不敢捡。真不是我扯断,平白无故就断了。三个月前我姥姥还说这东西送去寺庙开过光,能辟邪。”和尚点点头:“我明白了。”说和尚也不是和尚,就是剃了光头,脑门上六个点,肩上挎了个历尽沧桑的布袋子,看不出法力高强的模样。谈善放下心,拿钥匙开门,准备回去。钥匙插入锁孔的一瞬间——“施主留步。”“……”一秒,两秒,谈善将钥匙收回来,转过身,后背抵在门上,缓缓地直视老和尚。老和尚善意地笑了笑:“又见面了,贫僧法号道决。”张盏优不理解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你们竟然见过?”谈善语气平静:“刚见过,大师本领高超,念两句佛偈敲两下木鱼,就大显神通抓了鬼。”明镜台商君下坠那一幕在眼前闪过,谈善脸色骤然冷下来:“你一个和尚,不在庙里呆着,天天跑出来干什么。”他情绪一直稳定,从前也绝不会用这样的口吻跟别人说话。和尚意有所指:“总有厉鬼害人,不得不下山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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