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伽的位置就像是最好的石匠用刻刀刻在了他的心里,此刻根本不用去看,甚至不用去感知,李好问自然知道它们都在哪里。
嚓!
嚓
李好问从声音判断,知道他已经得手了。
可是下一刻,轰的一下,一股巨力撞来,直接将他撞飞了出去,手中三尺水脱手,当啷一声,落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这时,通义坊内,时间的流速已经恢复了正常。
因此,被砍掉脑袋的那伽,那截仅剩半截的脖子依旧横飞,直接将李好问撞翻在地。
神话生物的躯干持续翻腾着,挣扎着。
然而那伽三头尽失,一切都无法挽回。随着三处龙血泉眼似地奔涌,一切渐渐重归寂静。
这头刚刚成年的那伽,引发长安城中万人为它献祭的那伽终于陨落了。
那伽庞大的龙身开始崩解。
三尺水落在地上,渐渐重新变为一张陈旧的黄纸。
李好问渴望已久的事终于成了真所有的龙血都向他涌来,而他就像是当初罗景那样,整个人都被一大团龙血所包裹。这层龙血越来越厚,几乎形成了一个球状的圆壳儿。
当所有龙血都被他吸附在身体表面的时候,在这层龙血之外,那些曾经弥漫在整个长安城的紫色雾气,也正迅速向这边靠近。
喘息未定的李好问能够清晰感受到来自遮摩遮利的特性与能量正从他身体里迅速消失。他若是能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就会发现早先那枚已变得近乎透明的右手食指,此刻正慢慢恢复正常。
累,真累啊!
真想原地倒下,一睡不起!
刚才那一系列操作属实是耗尽了李好问的体力。此刻他就连将手指抬起来都做不到。
就在此刻,毫无征兆地,锐痛向他的脑海袭来。在自己的脑壳内,李好问听见了无数来自怨魂的尖叫声,听见了无数悲痛的哭声。
阿耶,我是真的做不到啊
这一生里我什么事都没做好!
我从来都不是个称职的
我对不起你。
我打小就没人疼没人爱
我是个祸害!
似乎属于整个长安城的痛苦与哀怨都于此时朝李好问扑过来。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手隔着那厚厚一层粘稠的龙血试图抱住自己的脑袋,因为那里最痛。而浑身上下,四肢百骸,到处都仿佛正经历着凌迟般的痛楚。
李好问不是那伽
他不需要痛苦与鲜血来滋养自身。
但是那伽的消亡竟反过来让他代为承受这一切。
这就是斩龙的代价吗?
李好问痛苦万分地问自己。
他所在的通义坊再无旁人,但即使有人在这里,也只能从李好问口中听见人类不能理解的嘶吼。
在这一刻,李好问觉得自己似乎距离人越来越远。
但不知何时,他左手袖中,开始有一道淡淡的白光正悄悄绽放。
李好问低头,察觉鼻端正弥漫一阵清甜的香气。
他忽然留意到自己袖中别着一枝香花。花已接近干枯了,但是不知为何,香味悠然,经久不散。
这种花香迅速安抚了李好问。
他似乎突然从台前退到了幕后,不再是那些人间悲剧的亲身参与者、体验者,而是成为冷眼旁观者。
他能够观照自己,抽离自己的内心。
他对世间的一切人和事,依旧抱有同情,能感同身受,因此愿意承担责任。
李好问耐心地等待着
身上的龙血一点点剥离,剥离的那些鲜红色液体又一点点汇聚,成为一只巨大的鲜红色圆球。
这次他的收获,体积是罗景上次的数倍毕竟李好问这次斩去的,是一只成年那伽的三个首级。
终于,全部龙血从那伽身上剥离。李好问重见天日。
他忍着满身的疲惫,先将袖口中那束香花别在领口,让自己更清醒些。随后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镜。
伙计们
我想我们这次做到了!
李好问颤声说道,同时他复现法螺的能力,想要将自己说的这些转化为文字,由消息镜子送到司内其他同僚手中。
啊呀!疼疼疼疼疼
谁知这时,这一项对他来说已经稀松平常的时光术突然发生了强烈的副作用。
哐当
消息镜子直接砸在通义坊中的石板地面上。
而李好问的脑袋也似被一枚重物这般砸中,一时间脑海里尽回荡着嗡嗡嗡的响声,口鼻眼角处全都是细细的血线。
好久没有这么酸爽了!
李好问半天才从这样严重的时光术副作用中勉强恢复过来,勉强伸手到怀中,摸出一瓶用小瓷瓶装着的药剂,学着屈突宜当初的样子,一扬脖,咕嘟一声全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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