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他的脑子里种了一个念头。他只要一看见罗景,就会化水为冰,然后立即抹了自己个儿脖子
李好问听见自己的后槽牙磨得格格作响。
郑兴朋失去生命的原因,在赵归真口中说来,竟如此简单。
那可是一个人的生命啊!
只是我没想到罗景竟然急中生智,将事发时间向后推了两个时辰,把他自己给摘了出去。
李好问继续问:那你之后谋划了对诡务司一而再、再而三的继续攻击,都是为了不让诡务司找到那伽?
张嫂中傀儡蛊那次、倚云楼大青面那次,现在再想想,许是还有自己在家门口遇见时乾兽的那一次,应该都能算在赵归真头上。
赵归真一时诡笑道:不,那几次都是为了你
为了
李好问将一个我字再吞回肚里去。他意识到这只是赵归真的一种话术,好让某个概念在自己心中繁复堆叠这又近乎于心理暗示,或者他之前说的:种一个念头。
是为了验证你是不是真的有那等决心、意志、潜力,和运气,能够斩了那伽。
说到这里,赵归真舒心地笑了。
那时我便知道,那伽将会死于你手。而我,今夜只需要给天子做个样子,保证他的皇城不会受到侵袭罢了!
李好问心道:不,不止如此。你要做的更是震慑天子,让他看到道门强盛,佛门疲弱,二者已不可同日而语。从而半是威胁半是逼迫,要天子维护道家李唐国教的地位。
而明日,天子就会下诏,将昨日一切都将归罪于佛门。从此,佛门一脉在长安再也恢复不了元气。
这天下便再不会受到外来者的蛊惑与损害。
说到这里,赵归真忽然由衷地笑了起来:而我道门,才是李唐正统。
李好问却黑着脸,道:如果我执意要将真相宣扬出去呢?
那我就会告诉天下人,你私藏了一枚足以斩首那伽的法器,却从来都没有用于对付那伽,而是任由那妖物在皇城外肆虐,害死无数百姓。赵归真的回应宛若针尖对麦芒。
说到底,李好问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看不得眼前的人颠倒是非黑白,口口声声为了民众,私底下却只为赚取来自百姓的那点儿愿力。
但赵归真说的有一点没错,道门确实是李唐国教,又刚刚以强大的法器震慑了李唐天子。道门与诡务司相互指责起来,诡务司恐怕会很吃亏。
李司丞,你若是从诡务司中来,应当知道诡务司中丢失了一份龙血吧?
有了成年那伽的血液,很容易就能再次召唤一只幼年那伽,悄悄将它豢养,等它长大再为祸人间!赵归真施施然地说道,一点儿也不以为祸人间为耻。下一次,未必就是长安了。
面对这赤条条的威胁,李好问心头的火气怎么按捺不住。
但是他马上想到:赵归真怎么知道原本存放在诡务司机要室内的龙血丢失了?
李好问一念及此,马上转脸向屈突宜那里看去。
而赵归真也同时转脸看向屈突宜。这两位视线相对时,屈突宜眼中如有金芒闪过,他便向赵归真回以微微一笑。
李好问见状心如刀绞。
他从未想到过,诡务司这么个人员极其简单的衙门里,也会出胳膊肘向外拐的人。
但仔细想想:这并不是完全没有蛛丝马迹可寻。
鸿波案那份甲类案卷,案卷本身就是屈突宜所写。如果他想要在案卷上做手脚,加上某种禁制,不让自己阅读郑兴朋留下的文字,是完全做得到的。
郑兴朋在他的遗书里也曾提到过,诡务司内可以用来解读文字的法器遭到了污染,无法再使用。这种污染,李好问原本没在意,但现在想想,这也一样可能源于诡务司内部。
而诡务司那件机要室,虽然只有李好问一人能开,但是他开了之后,并不是每次都会及时将那两扇铜门锁上。
而那天晚上,他试图请半身鬼婴以龙血为线索寻龙,屈突宜一直在场。如果屈突宜想要将那团龙血带走,那是绝对做得到的。
一时间,李好问心中的恶念就如潮水般疯狂上涌。
这世界,到底还能不能相信他人了?
但要他真的相信屈突宜会背叛自己,背叛同僚,背叛诡务司多年来的理念,背叛天下百姓
李好问无法相信。
此刻他脑海里晃来晃去都是认识屈突宜以来的各种画面
自家与郑家毗邻的院墙上,穿着浅绿袍服的潇洒中年攀在墙头上,伸臂抱住爆哭的鬼婴;
敦义坊的十字街上,见多识广者从袖中掏出滴答作响的法器,警惕抬头望着墙头的异兽;
不断翻滚变化的倚云楼内,摇滚中年从袖中取出一对流星锤,提在手中不停地挥舞着;
李郎君,要不要考虑加入我诡务司?
李郎君,在这张敕牒上签下名字,就不可以再反悔了哦!
李郎君,这是本司的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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