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弹弓, 张武依旧打得很好,准头犹在,场合仅限于他逗自家大郎玩闹,又或是偶尔打一两只鸟雀,由张嫂去烹饪了,给一家人打打牙祭。
这边大郎浑不知出了什么事, 嗯了一声,真的回屋去给他阿耶取弹弓去了。
但张嫂却走出来, 双手拉着张武的衣裳, 小声道:阿耶, 莫出头
她望着张武, 眼中颇多苦楚。
张武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不会云娘是将那些往事都想起来了吧?
但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于是小声对妻子说:云娘, 诡务司是帮咱们抵御那些邪异的衙门。六郎也是你知根知底的好孩子他在诡务司任上, 已经帮了咱们许多。
现在诡务司有麻烦,若是咱们反而不肯出手相帮, 那六郎当初就也是白操了一份好心,白帮咱们了。
张武回想起长安城里弥漫着紫雾的那一夜, 卓来领着云娘和大郎将自己从水边捞回来的那一刻,又想起李好问日常为了长安百姓奔走他便觉肩上担着一份无可推卸的责任。
这时,张家傻儿子笑嘻嘻地取来了弹弓,还有十几枚在火里烤过、坚硬如铁的泥丸,一起都塞到张武怀里。
张武吞咽一口口水,心想外头万鸦齐至,这十几枚泥丸用弹弓打出去,怕只是杯水车薪。
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于是张武深吸一口气,拍拍妻子的手背,温声道:不过是些鸟雀,你和大郎在家生上炉子。
张家大郎以为又有美味送上了门,忍不住开心地拍手。
张嫂却依旧是一脸忧色。
张武咬了咬下唇,没有再说话,拄着拐,悄悄出了自家院门,将门户都关好,这才拄拐向前。
整座丰乐坊充斥着鸟雀嘈杂的鸣叫、振翅声,除此之外,便只有他的双拐点在坊内的青石板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出现在张武眼前的,还是那座诡务司衙署,却又与以往不同
原本诡务司正门上贴着神荼郁垒这一对门神,此刻门板上这两位直接消失了,门板上所余只有无数鸟喙与利爪留下的啄痕挠痕。
而诡务司衙署上方,则罩着一枚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巨大罩子。
那罩子就像是夏夜里的一盏孤灯,吸引了远近所有的灯蛾与蚊虫只不过诡务司引来的不是虫子,而是鸟雀。是成千上万的乌鸦,此刻它们竟像是苍蝇一样,到处寻找这只巨大罩子上的薄弱处,发现了便扑扇着翅膀赶过去,接下来便是连环撞击
散发光芒的巨大罩子一旦被撞破,就会有几只黑色乌鸦从破口钻进去。
张武几乎能听见那罩子里传来诡务司众人的惊呼声。
但那只破口很快会被重新填补,公廨里的声音便再传不出来。张武知道司里的人都是有手段的,但是像这般外面到处乱撞乱拆,里面跟着猛补,迟早会有一刻,诡务司的人会耗尽精力,再也守不住这间公廨。
于是,张武支起身体,将重心靠在双拐之上,拉开弹弓,随意瞄准了一只正扑向诡务司公廨的黑色乌鸦。
噗
几乎没什么声响,那只乌鸦从空中急坠,扑通一声落在地面上。
张武顿时松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心里感叹: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一手弹弓倒也没退步,往后若是再见昔日那些行伍里的兄弟们,自己肯定不会给他们丢人。
如此想着,张武再次拉开弹弓,一枚泥丸激弹而出。
噗
这次张武的准头更是了得,那弹丸竟是奔着乌鸦那只发红的眼珠去的,直接打入脑,然后又从另一边眼珠那里穿了出来。
原本振翅呱呱乱叫的乌鸦竟未能再发出半点声响,翻了个身就摔向地面。
张武深吸一口气,手中的弹丸接二连三地弹出。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妖兽忽然转过头来。
那东西,粗看似是鸟雀的形状,但细看却能看出,它展开的双翼,压根不是什么翅膀,而是两只皮膜,看起来像是一对巨大的耳朵。
张武一旦接触它的眼光,便觉全身发寒,似乎曾经经历过的快乐、对未来的希望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全部被抽走了。
哇
一声凄厉至极的大叫。
与此同时,那只妖兽身畔几十只正在攻击诡务司公廨的巨型乌鸦,齐齐转过身来,血红的眼珠全部盯着张武。
张武心胆俱裂。然而强烈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失了双腿的汉子呆在原地,身体的重量依旧靠那对拐支撑着,他既不逃,也没有掏出泥丸,继续射击。
他就像是自己放弃了自己。
李六郎司丞,会为我报仇的吧?
我张武,大概不算是个废物!
张武眼见着群鸦振翅,铺天盖地地向自己这边冲过来,勉强低下头用双臂护住头脸,口中绝望地嘟哝两句。
忽然,就听身后自家院门豁啦一声被打开。张武循声回头看去,见到来人惊呼一声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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