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问一时竟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悲愤,仰天哈哈大笑。
这一下自然惊动了紫宸殿中的人。
韦昭立即起身出来查看,一眼看见了那个被他厌恶到了骨子里的逆子叶小楼,然后才将视线挪到李好问身上。
放肆!李司丞,天子在此,你是朝中官员,如何敢在宫中大声喧哗?
李好问根本没有回应韦昭,而是淡然回头,看了叶小楼一眼。
叶小楼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此刻他伸出双臂,活动了一下双臂和手腕的各个关节,又左右转动身躯,扭了扭腰,这才大踏步地走向韦昭,迎着对方那凶狠到几乎能吃人的眼光,伸手轻轻一提
韦昭气势汹汹的叱骂声戛然而止。叶小楼已然攥住韦昭身后衣领,将他整个人提得双脚离地。
然后他就这么拎着双足乱蹬,几乎喘不过气的韦昭,来到紫宸殿阶前,用力将韦昭扔了出去,然后拍了拍双手,回到李好问身后。
护驾,快护驾!
见状李忱也怕了起来,连忙招呼宫中卫士上前。
两名守在含光殿前的金吾卫不得不上前驱赶李叶两人,但是转眼之间,这两人一人丢了手中所持的陌刀,另一人丢了簪着红缨的头盔。
他们两人只觉眼前略花了花,手中陌刀和头上头盔便都到了李好问手中。
其中一名金吾卫也是聪明,见势不妙大喝一声:陛下稍候,小臣为您去般救兵去!说毕转身便跑。
另一人也有样学样,跟着开溜。
李好问的视线便投向还留在殿中的文应贤。
文应贤保持了一名太史的气度,缓步而出,举起双手向李好问与叶小楼表示他身上没有携带兵刃。
不用二位驱赶,我自己走。文应贤很上道地表示。
谁知李好问开口道:不,你不想走。
文应贤:?
你留下来,做个见证。
李好问语气冷淡却不容置疑,文应贤想溜却没能溜成,最终只能跟在李叶两人身后,缓缓踱进含光殿。
就见李好问既不行礼也不问安,见到李忱,劈头便问:你有什么权力下令杀害杜娘子?
李忱甚至都还不知道杜依梅已从含光殿中消失(王宗实从未向他禀报过这个。)听李好问问得气势汹汹,李忱愣了好一会儿才惊慌答道:朕是天子
不过是处置一名籍籍无名的宫人,为什么会有人为此前来质问天子?
李好问冷淡地扬起唇角:三年之前,你可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天子?
没有。
若无宦官帮你,你又如何能从侄子手中继承大统?
李忱愣了愣,老实地摇摇头:不能但这一切都证明了天命系于我身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叶小楼呛声道:这只证明了天命有多随便!
随便?
李忱还从来没听人这么形容天命。
你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与常人并无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你投胎投在了帝王家。李好问异常平静地将这番话说出口,神色间没有半点冒犯天颜的自觉。
李忱脸一热:他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登基之后日常在心中感慨的侥幸。
但这番话在臣子口中说起来味道就完全变了,李忱做出一副失望的模样,摇着头道:六郎啊六郎,朕对你如此器重,却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行此等犯上不敬之事
李好问轻扬眉毛,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李忱的话:还是那个问题,既然都是一样的人,你又有何权力夺走一名无辜女子的性命?
李忱慑于眼前这两人的武力,暂且低下了头,努力控制眼睑,让两行泪水恰到好处地缓缓滚落:朕担心她耽误了朕处理国政。
李好问提高声音:那她究竟有没有呢?
李忱闻言身体竟然一抖,一股无法形容的惧意涌上心头。他赶紧扬起头,望着李好问:六郎,你听朕给你说明白。岁除那日含元殿上的事,其实是因为阴人冲犯。
你想,以前那马元贽也尝过太岁,他一点事都没有,还把那东西给长了回来。李忱也顾不上这些当说不当说,他的语速越来越快,那天正是因为杜依梅在场,冲犯了太岁,才导致后来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毕竟是个女人,与太岁那样的神物犯冲,也在情理之中。
六郎,朕知道那天夜里你受了委屈,你冒了那天大的风险进了含元殿,朕都还没来得及给你半分封赏可若是没有杜美人,你根本不需要担这么大的风险的
李好问毫不留情地用一个字打断了李忱:哦?
声音里的嘲讽随时能够溢出来。
李忱顿时呆在原地,知道对方已经看透了自己在睁眼说瞎话。
那么,岁除那夜又是谁召杜娘子到含元殿表演剑器浑脱的?如果杜娘子冲犯了太岁,那明知要处理太岁,依旧召她入殿之人,岂不更是罪魁祸首?
李忱无言以对,将眼光移开,不敢再与李好问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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