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问还未解下披着的隐身斗篷,此刻突然好奇心起,干脆走进河西军的营地,凑近这些一边聊天一边吃饭的大兵们都在聊什么他们与两百多年前,大业十一年的晋阳大兵,关心的有什么差别。
正如之前崔扬所说的,这五千人是唐军与沙州土著的混编。大家操着不同的口音,吃东西的口味也不尽相同,但这拦不住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大小伙子们凑在一起瞎聊。
有人聊到长安一带富庶丰饶,让他们一个个都大开眼界,引来一片附和。
但也有人说起前几年中原战乱的时候,百姓和士兵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又引来一片叹息。但也有人大声反驳,认为情况可没那么糟糕,这些说话的人大多都是唐军。
这时忽然有人大声问:听说中原好多地方都由藩镇占着。朝廷对藩镇没什么办法吧?
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的唐军这时候大多哑火了。要说藩镇,那可真是将近百年都没能啃下来的硬骨头。
然而崔扬却长身立起,向着刚才发问的那人大声道:可咱这是大唐啊!
说着他伸手指指自己的脊梁,说:咱们唐人都是有脊梁骨的。当年安史之乱时情势那般危急,不还是有那么多唐人一起站了出来,试图力挽狂澜。将近一百年过去了,也没见咱的大唐垮掉不是吗?
崔扬这番话,赢得了一片彩声。
再看咱们河西军这次,千里迢迢地归唐。宫中圣人自己也不宽裕,不照样给咱们赏赐了这些好东西,还允了咱们二十万石粮食吗?
一句话说毕,营地上响起一片掌声和叫好声。另有一群大兵们一叠声地称赞,将中原百姓和长安人民的慷慨与好客夸了个便。
李好问听到这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拨给河西军的赏赐与粮食,也多有他在其后推动,并非都是内阁或是李忱之功。
不过,显然他的这些努力唤起了河西军的归属感,让他们感受到来自同胞的支持,李好问便觉心情舒畅:这些努力没有付之东流。
此刻他异常清楚地感受到:大唐气数未尽。
难怪李忱能当十三年的太平天子,如果不出意外,他和他的子孙们还将支撑着这个暮色中的帝国,再挺过一个甲子的时光。这并非因为他们有多英明神武,而是因为唐人的气质还在那里,脊梁还在那里。在国力被耗完之前,他们不会向大隋那样,分崩离析成为一团散沙。
营地上聊得热烈,李好问却悄悄起身,返回自己的营帐。刚才的情景令他又有了一些灵感,因此准备趁热打铁,继续回溯时光,目标:大业十一年,晋阳城。
令他略感奇怪的是,连续两次挑战自己的极限,他却并未感到太过疲惫。或许这是他的境界已渐圆满,即将能够升级的缘故?
李好问思考了片刻,觉得也可能是骊山此地灵气充沛的原因,毕竟这是被秦始皇看中,选做当皇陵的地方。
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李好问再次披上隐身斗篷,身影悄悄出现于大业十一年的晋阳城。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理会那些街谈巷议,而是直接去了隋炀帝杨广的行辕。
行辕中,杨广正在与大臣们商议下一步该去哪里,也就是说:他这位天子该从晋阳返回国都大兴(长安),还是先回洛阳,再从洛阳折返大兴。
李好问在行辕的议事帐中找了个便于观察的舒服位置坐下,饶有兴致地观察杨广起的外貌。
这时的杨广四十五岁,是个颇为富态的中年人,五官秀雅,眉目英俊,年轻时想必很好看。
这个年纪放在后世,努努力还能评个杰出青年什么的。可是到了杨广这里,他的心气却已接近老年,眉宇间一片沉郁,时不时疲惫地伸手揉揉眉心,完全没有在雁门之战中反败为胜的喜悦之情。
很难想象,这个外貌有点文艺中年的皇帝,曾经是一位灭陈、征吐谷浑、征契丹宴突厥,战功赫赫的马背皇帝,内政上又改革官制、开科取士、修筑运河极大程度改变了中原王朝的面貌,甚至给后来的大唐留下了相当可观可继承的遗产。
然而他一生中所有的锐气,似乎都在一个半月之前的雁门之围中消磨殆尽了。
此刻杨广身穿一身式样简洁的黑色袍服,头戴翼善冠,坐在一张矮几旁,以手支颐,懒懒地听着座下臣子们商议。
座中文武百官就皇帝的前途产生了分歧,目前正在争执。
李好问听来,似乎纳言苏威认为大兴是京城所在,天子应当以王都为先,尽快返回大兴为宜。
然而天子近臣宇文述却认为洛阳坐镇中原,交通便给,四通八达,粮草充裕,天子大可以先行前往洛阳,再做打算。
坐在帐中一角的李好问却很清楚,杨广此生,再也没能重返他父亲杨坚为大隋定下的国度大兴。
此事不必再议,座上的杨广忽然挥了挥手,长长地叹了一声,就依宇文述所议,去洛阳。
座下的大臣们不乏吃惊之人。以苏威为首主张天子前往大兴的臣子们面面相觑,纷纷开口劝谏。
然而杨广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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