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出来主事,他一概拒而不见,渐渐也无人登门了。台阁的诏书由荀彧掌管着,只要他不安排下诏,改易九州就不能实施,董昭后续的计划就不能得逞。但拖着不办并不能使事态有所好转,曹操图谋天下的野心不会因个别人不合作就停滞,相反矛盾只会越积越深。荀彧何尝不明白,这么干不过是自欺欺人;曹操毕竟是丞相,录尚书事,大可绕过自己直接宣布政令,只不过是他身在前线暂时无法兼顾罢了。那一天迟早会到来,到时候他又何去何从呢?
曹操已离开谯县前往寿春,渤海操练的水军将南下与中军会合,马超再次举兵侵入陇西,马腾及在京家眷已被全部处死,凉州刺史韦康接连告急,杨沛捅出的一宗宗案卷已递入省中……这些都是牵动天下的大事,等着台阁下诏处置,可素来兢兢业业的荀彧却对这一切政务都失去了兴致。如果所做的一切不是以复兴汉室为前提,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荀彧掌管中枢比谁都清楚,这样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天早晚要变!可是对大汉王朝的忠诚、对无辜天子的同情禁锢着他的灵魂,他始终不甘心迎合曹操;而他所拥有的权力又不足以与曹操对抗,十几年来共同创业,曹操对他的提拔、恩赐更令其无颜以对。此所谓进退失据,又能怎么办呢?只剩下回避,只剩下拖,只能默默等候命运的安排。前番殿廷争锋早把改易九州的真面目戳破,曹操意欲跻身王公已是人所共知的秘密。董昭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接连碰壁后当然要诉诸曹操。曹操的应对之策却颇令人匪夷所思,他上表朝廷,请封天子刘协的四个小皇子刘熙、刘懿、刘邈、刘敦为王,这无疑是要告诉世人——即便我当了公爵,刘氏依然是皇族,皇子照样封王。紧接着又有另一份表章传到许都,请求给荀彧再次增封。
但这些鬼把戏骗不了荀彧。若要取之,必先予之,给四位皇子封王不过是掩人耳目之举,今日固然能立,他日若连天子都换了,还谈什么皇子?况且这四位皇子都是宫人庶出,伏皇后的两个嫡出皇子连提都没提,这又有什么诚意可言?不过请求增邑的表章却对荀彧触动很大,曹操列举了荀彧在平定河北以前出谋划策所立的功劳,表面上看是对荀彧的褒奖,实际却是暗示——你反对我僭越,反对我篡夺刘姓天下,可若是没有你,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既然我走到今天也是你推波助澜,又有何理由反对我呢?
荀彧看罢哑口无言,他在内心深处反复问自己,主持朝政十七年到底在为谁效力,为谁奔忙?
如果说为了大汉社稷当今天子,那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忙来忙去天下都要改姓曹了,岂不是事与愿违?如果根本就是为曹操,那为什么非要为姓曹的效力?这于汉室江山又有什么好处?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弃袁绍归曹?反正都是一样的!
荀彧陷入了自我矛盾的痛苦中,隐隐觉得这些年来自己所作所为都毫无意义。汉室天下并没比当年董卓当政时好多少,甚至那种深入骨髓的危机更可怕,更无可挽回!当初护卫天子东归的那帮忠义之臣死的死,老的老,似孔融那样的耿介之士也已血染屠刀,如今的朝堂已变成一具空壳。更可怕的是世风变了,人心变了,那些伫立在幕府和朝堂中的士人仿佛不是读《孝经》《论语》长大的,温文尔雅的表象下埋藏的是怯懦,是野心,是欲望。似徐璆、刘艾那等威望老臣缄口不语,郗虑、华歆等辈更是成了曹操的走狗!最令荀彧痛心的是连自己女婿陈群都公然站到了曹家的船上,昔日陈寔、陈纪父子的赤胆忠心何在?似乎没人再把天子姓什么当回事了……
虽然如此,荀彧依旧不能接受曹操的“好意”,他已是万岁亭侯,封邑二千户,如果再接受就等于投降,就等于默认曹操的一切行径。他坚决予以回绝,并回书曹操:“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希望曹操悬崖勒马,可是以道义为措辞的劝告能起作用吗?曹操的耐性还能持续多久?
“父亲……”正在荀彧伫立园中暗自焦虑之际,他儿子荀恽悄悄走到他身后。
“唔?”荀彧自茫茫忧愁中回过神来,“有事吗?”
荀恽自从娶了曹操之女便跻身仕途,如今是个散秩郎官,平日也颇得人称赞,议论时政滔滔不绝,可面对父亲却欲言又止,木讷半晌只道:“外面凉,请父亲保重身体。”
荀彧叹了口气:“保重身体……未知这汉室社稷又由谁来保重。”
“方才侍中华歆又派人来探望,还送了两挑礼物。”
“你收下了?”
“孩儿不敢。”
“对,不能收。”荀彧明白,这时候任何人的馈赠无论好意歹意都不能接受,“你去吧,没事别来打搅我。”
荀恽却没有走,满脸愁苦凝思半晌,还是忍不住道:“父亲如此闭门拖延,何日才算尽头?”
荀彧倚到一块假山石上,两眼茫然道:“能拖一天是一天,能拖一时是一时。明日之事焉能料想?”
荀恽又沉默了,但有些话他不能不说,心里斗争良久,最后一撩衣襟跪倒在父亲面前:“孩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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