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气风发,几时见他这般气馁?大家面面相觑。沉寂片刻孙皎嚷道:“昔日田横不肯降汉,五百壮士自刎殉齐。目下我孙氏拥吴越之地,又得交夷之土、荆州三郡,何以不能自存?莫说曹贼不能得逞,即便兵过大江,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有何惧哉?”
孙权却摇头:“不然……即便我孙氏一族尽提三尺龙泉,又能杀多少北寇?中原之地人心所向,你知道此番曹操南征所任军师是谁?就是昔日豫章太守华歆华子鱼。当初固然是我兄长夺他领地,但对他待为上宾,数载恩情。曹操征他入朝之际,江东之士争相送行,道路为之不通,他口口声声不忘孙氏之恩,可现在呢?不但当了尚书令,还当了征南军师,掉转枪头与我孙氏为敌,怎不令人寒心?足见北土之士心不属我江东。”
此言一出,长史孙邵听不下去了——他乃青州北海郡人,昔日曾被孔融拔擢,后随前扬州刺史刘繇来到南方,进而归属孙氏,孙权说北土之士不附,岂不把他算进去了?他赶紧出班:“主公之言过矣。华歆忘恩负义,又曾助曹贼行戕害皇后之事,实乃无状之徒!我南渡之士咸感主上厚德,皆以之为耻,效忠孙氏绝无二心。”
刘基更不安——他乃东莱郡人,便是昔日力抗孙策的刘繇之子,归降孙氏本属无奈,不想因祸得福,与孙权相处甚是投缘,如今竟当了孙权幕府的东曹掾。他以为自己身居要职已受信赖,不想今日孙权又抛此论,情何以堪?刘基忿忿道:“在下本落难之人,蒙主公不弃得以辟用,又典选官之事。设使在下不至江东,留于乡土焉有今日这般高位?我等南渡之士早已归心主公,望勿见疑!”如今与赤壁之际不同了,秦松、陈端那等热衷北归之人年迈入土,张昭、孙邵、刘基等人身居高位,都在江东另置家业,他们子孙生于斯,长于斯,耳濡目染也学了一口吴侬软语,他乡已成故乡。
孙权听他这么说心里很受用,却不露喜色,又叹道:“即便如此又有何益?方才我看到一份陆绩的奏疏,他仍坚称自己为汉室之臣。毕竟江东之地狭小,难容俊逸之才……”
张温与顾雍对望一眼,不禁皱眉——他们与陆氏同为豪门,现今族人子弟受孙氏提拔,大多居于郡县要职,坐拥田产资财不小,平心而论即便换曹氏为主,也不可能比孙氏更优容他们了,况乎北土素以颍川、沛国之士为尊,江东之士也难跻身许都、邺都之庙堂,怎能不珍惜眼前主子?张温连连作揖:“君子欲图作为何必他乡?我江东之士二十年来得主公厚遇,结草尚不足为报,岂敢悖主公而附江北?陆公纪乃一儒士,重中原正朔,然今汉室空负其名,握于曹贼掌中,我辈焉能认贼为主?”
顾雍素来沉默少言,今天也稳不住了,诚惶诚恐:“昔周室东迁封国战乱,吴越相继称霸,楚庄王曾问九鼎,项羽号令于天下。莫说曹氏无德迟早必败,即便效古之霸者坐断一方,有何不可?我等江东之士供主公驱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权要的就是他们这个态度,点点头道:“好、好……你们明白我一片苦心自然最好。”说着话眼光又扫向诸葛瑾和甘宁。
诸葛瑾最了解孙权不过,已明白他想什么,出班道:“臣弟虽在蜀中,但微臣忠于主公绝无二心!”
甘宁大大咧咧:“不错,我是巴郡人,但刘焉父子不重用我,我既来到江东就当这里是家,主公让我统领千军万马,老婆孩子跟着吃香喝辣,我当然得给主公卖命。大耳贼算什么东西,我即便一头扎到江里溺死也不会回蜀地……要回去也是带兵杀回去!”他这番话逗得众人捧腹大笑,适才阴郁气氛一扫而光。
孙权目的达到了,见他们一个个坦露胸臆,也渐渐收起了愁容,点手呼唤周泰:“幼平,你过来。”
周泰一怔——他虽是孙氏宿将,但出身甚低,早年不过是孙策的亲随,又没读过书不通谋略。打仗倒是不惜命,但军政事务从来没有他提意见的份。周泰不明白主公为何这时候叫自己,低头凑过去。
孙权又道:“你把铠甲衣衫脱下。”
“这……”
“叫你脱,你就脱。”
“诺。”周泰不敢违拗,摘盔卸甲又脱衫襦。在场众人不禁惊呼——原来他周身大小创伤不下二十处,肌肤疤痕累累,如刻画一般。有的受创多年一片紫黑,还有的是前番恶战刚留下的,尚未痊愈。
孙权下马,抚摸他身上伤处:“幼平,你为我孙氏战如熊虎,不惜躯命,被创数十肤如刻画,我怎能不厚待与你?你不愧为我孙氏的功臣,当与我荣辱与共。从今以后你与你家族子弟可快意为之,莫要以寒门自卑,在众文武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话对周泰说,却是给大伙听的——我孙氏创业艰难,历经百战才有今日,元老宿将出身再寒微也是劳苦功高;你们这些南渡之士、江东名门、后起之将现今得势了,可不能排挤他们,瞧不起他们就是瞧不起我孙氏,瞧不起我孙氏,我焉能让尔等富贵!
文人察其深意,武人感其义气,大伙纷纷施礼:“我等欲效周将军,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既然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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