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墙上的画,几上的陈饰,自然都是珍贵的古董,看起来绝不像是店铺的陈设,可是识货的人一进来,单是劈面而来的那一大幅吴道子白描人物图,已经可以看得气也喘不过来了!
他们才走进去,那扇湘妃竹屏风后面,就转出了一个中国女子来。
她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一件宽身的旗袍,十分清秀淡雅,很有点眉目如画的味道,连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阵古典的气息。
她一看到年轻人和公主,就怔了一怔,想来自然是为了两人的外型,俊朗美丽,十分罕见的原故,随即,她就扬了扬眉,用中国话问:“两位需要些什么?”
年轻人开门见山:“想见一见二神堂主人”
那女郎“啊”的一声:“真对不起,家父向来不见人,只怕两位要白走一次了!”
年轻人早就料到,军师隐居到这种地方来,自然不会随便见人,这也是他向冯夫人要了那张明信片来的原因。他听得那女郎称军师为“家父”就笑道:“原来是冯小姐,我姓年,叫年轻人,公主是我的妻子,请把这个拿给令尊看,他或许肯见我!”
年轻人说着,便把那明信片取了出来,那女郎接了过去,神情还是有点犹豫。
公主忙道:“我们可以口酒店去等消息!”
那女郎徐徐吸了一口气:“这倒不必了,家父就在楼上,如果他肯见两位,这就可以决定!”年轻人道:“相信他肯的,家叔和他是好朋友!”
那女郎“啊”地一声,又看了看明信片,才道:“原来是年先生的侄子!家父一再提起令叔,说认识他,是生平第一快事!”
年轻人不敢肯定眼前这女郎是不是军师娘子的女儿,所以没有再说什么!那女郎微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开去,公主望着她的背影,叹道:“这女孩子那么古典,真是罕见,唉──”
年轻人笑着接了上去:“魔镜啊魔镜,世上女人,谁最美丽!”
公主笑着:“美丽哪有标准?美丽再加上气质,那才更动人。”年轻人望着公主,由衷地道:
“别人再美,也还是人,你却已超越了人,到了仙的境界!”
公主并不反对年轻人的说法,现出了一个当仁不让,欣然接受的神情,可是又一点也不会令人觉得讨厌,反而可爱之极。年轻人忍不住把她向自己的怀中拉近,紧紧抱了一下。
那女郎离去没有多久,又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喜孜孜地道:“家父请两位上楼去!”
年轻人和公主大喜,跟着那女郎,转过了那扇屏风,穿过了一道帘子,上了一道楼梯。
两人这才发现,这幢房子的外观,和街上其他的没有什么分别,可是内部经过十分精心典雅的设计,到处都有摆饰,自然全是古董,而墙上所挂的字画,也无一不是精品。虽然楼梯不过二十来级,而且他们又心急想见到这个传奇人物,可是还是一步一停,视线禁不住为那些陈列品所吸引。
他们都不是没有见过中国古文物的人,正因为他们对中国古文物有一定的认识,所以就格外被吸引,而且,赞叹之声不绝。
那女郎对他们的欣赏,十分高兴,告诉他们:“我专攻中国古玩,选的一些,还经得法眼?”
年轻人和公主齐声道:“太精美了,这里的一切全是精品──这一对薄胎白瓷,是定窑的吧,唉,竟不知世上还有一对!”
那女郎高兴:“本来有两对,一对在若干年之前,叫一只老猫打碎了,这是举世仅有的一对了!”
年轻人和公主,在啧啧赞叹声中,上了二楼。二楼的装饰,更是雅致,使人完全如同置身于江南园林的楼阁之中。那女郎在一扇虚掩旧的门前站定,略提高了声音:“爹,客人来了!”
她和客人说的,是十分标准的中国国语,可是这时所说的,却大有鲁腔,是山东话。
只听得门内传来一个十分响亮的声音──听来并不苍老,可是却另有一股沧桑感:“请进!请进!”
那女郎先推开门,作了一个请进手势,年轻人和公主跨进门去,一个正在看书的老者,抬起头来。
那老者坐在一张书案之后,并没有站起来。身子十分挺直,可以看得出他身量甚高,他穿着一件府绸净色长衫,神态儒雅,脸色相当苍白,略见狭长,使看来格外清癯,十分飘逸。
这老者的一双眼睛,极之有神,一眼看去,就是一个饱学的老儒,他手中所持的一本线装书,一望而知,乃是周易,看纸张字样,只怕就是宋版的珍籍。
若不是年轻人和公主知道他的来历,绝想不到眼前这个人会是马匪出身。算起来,方一甲是正当商人,可是仍不免在发财之后,一身的江湖气,眼前这个军师,却是飘逸出尘,如图画中的隐士!
那老者看了年轻人一眼,点了点头,目光却在公主的身上,停了好一会。
公主对于第一次见到她的人而有这样目光的,早已习惯了,所以她只是微笑着,和年轻人一起鞠躬为礼。同时叫着:“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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