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岁诧异道:“你又看到了我?”
“是!就是你,不会认错!”
陆观道丢下手中的铁锹,但没有做什么动作,手就垂在身旁,“我不会认错的,你一声一声唤我的姓名,叫我快些走,别管你,别管你……可是你!”
又是清泪,很不值钱地落。
“你被大火困住了,头发散的,衣裳破的,额头上红红的痣都在流血……”
眉心痣……
斐守岁记忆里从未有过陆观道所言,他想起神说荼蘼之幻术,便下意识以为不过黄粱南柯的杞人之梦。
他道:“幻术罢了。”
“幻术?幻术……”
两人离得很近。
斐守岁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打在陆观道的心里。
“不是幻术,”陆观道笃定,“是你。”
“……随你。”
守岁走到陆家三口的坑旁。
陆观道转身:“后来我跑去火里,想救你,但是一转眼就到了家。”
听到一字“家”,老妖怪心中轻笑。
“唔……”
陆观道凑到斐守岁身边,扯了一把自己的衣裳,“我真的冲进去了,你看!”
像是一个急于表达的孩子。
斐守岁本耐心听着回话,一说“冲”字,他转头看了眼被火烧穿的衣料。
心中一紧。
他真的冲进了火海,为了救他?救一个幻境中虚假的他?
斐守岁凝眉,手拉住衣袖,垂眸言:“不疼?”
“刚烧着的时候疼,但后来就感觉不到了,嘶!”
是斐守岁拉开了袖子,看到陆观道皮肉的烧伤。
老妖怪厉声:“命不要了?”
“我……”
陆观道的手试图用残存的衣袖遮盖伤口,被斐守岁打了下。
人儿求饶般:“不能跑的,我已经跑过一次了。”
斐守岁知道陆观道在说什么,说的是村寨大火,人儿自己先跑了,让那可怜的陆家三口葬身火海。
重重叹息。
“过去事就让他过去,你若一直沉在里面,”转头,老妖怪朝三人拱手作揖,“我想陆姨也好,陆叔也罢,他们看了是会心疼的。”
“为何……心疼我?”
落日最后一点的光,被黑夜擦净。稻田刮起微风,吹在两人之间。
斐守岁长发飘飘,更加荒凉了空无一人的旷野。
在深黑与暗的交界。
“爱你的人不愿看你受苦,你要是在这儿落了眼泪,被他们知道,岂不是心疼?”
他俯身拿起地上的铁锹,一铲子黑土盖在早就面目全非的尸首上。
他在替他埋葬。
“你后来不是回去了?”
陆观道点点头,想接过斐守岁手中的铁物件:“我回去了,可是来不及,大家……”
咽着委屈,观道背过头去擦眼泪。
这时候倒讲究起脸面来,斐守岁专心铲土,在掩盖尸首时,他看到有什么东西抱着小孩骨。
黑色的外袍。
守岁柔了声音:“你把衣裳给了他?”
“嗯,他们都碎了,我抱不动,只好用衣裳一块一块捡起来,再拼好。”
陆观道身上确实少了一件避寒的。
斐守岁言:“此地是幻境,你这样做没有……”
用处?
还是意义。
老妖怪煞了嘴中无情话。
“等出了百衣园,再给你买一件新的。”
“好!”
陆观道趁斐守岁不注意,一把抢过铁锹,他哭得难看的花猫脸憋出一个笑来:“我来铲土!”
斐守岁垂了眼帘,他的礼数做尽,也该是让陆观道了结。
站在一旁,高高个子的人儿卖力铲土,许是陆家人有让他帮衬农活,铲土倒算不得困难。
老妖怪抱胸倚着土墙,黑夜已到,满天繁星开成了树上的碎花。
这样干净的天,连银河到大地的距离都好似短了。
小土包一点点长大,土下的人却停了生长与衰老,就那般冷藏下来,成了念想。
斐守岁呼出一口浊气,神的话犹在耳边,他打量人儿。
干净、热忱还有一眼见底的心,倒是与他完全相反,怪不得仙官喜欢,换作是他,他也爱这样澄澈的,好似永远不会脏的人。
人。
非人也。
斐守岁不自知地笑了声,笑声收入陆观道的耳朵里。
人儿问:“笑什么?”
微风吹熟了空旷的稻田,吹入陆观道的心里。
“没事。”
陆观道偏偏头:“你分明笑了。”
“是,”斐守岁站直身子,“我是笑了,但与你何干?”
走出田埂。
“快些吧,天黑得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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