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饶是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让心脏紧缩了一下。
&esp;&esp;鹿呦手掌撑在钢琴琴身上，看向外面的平台，隔着被雨打湿的玻璃门、隔着一个苍茫的夜色，看不分明它与水池的界限。
&esp;&esp;视线重新回到月蕴溪的脸上，她问：“从我们在这谈心的时候？或者更早？从你介绍我去给钟老师调律的时候？是么？”
&esp;&esp;月蕴溪拿开嘴里咬着的烟，偏开头，在青烟缭绕里沉默。
&esp;&esp;鹿呦也不需要真听到她的回答，因为观察她的神态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esp;&esp;“在这里谈心的时候，在我们一起看完楚门的世界……”鹿呦深闭了一下眼睛，轻声呢喃，“楚门的世界。”
&esp;&esp;她想起电影之后两人的谈话，被一阵悲凉侵袭心脏，再开口，话音里溢满了嘲讽的笑意，“好一个楚门的世界。”
&esp;&esp;“可你不是楚门。”月蕴溪抓住她的手，哑声强调，“你不是他。”
&esp;&esp;“我当然不是。楚门至少还有罗兰告诉他真相！”鹿呦挣脱开手，“我怎么会是楚门呢？与我亲密无间的人都不是罗兰。”
&esp;&esp;月蕴溪哑然。
&esp;&esp;“……你有无数次的机会告诉我这件事，但你都没有，是么？”
&esp;&esp;同前一个问题一样，月蕴溪站在她面前不说话。
&esp;&esp;“你说话，是不是？”
&esp;&esp;可月蕴溪只是用一双挣扎而痛苦的眼睛望着她。
&esp;&esp;鹿呦又想哭，又为她的默认，想笑。
&esp;&esp;“为什么？”鹿呦因为她持续的沉默黯然一瞬，而后恍然道，“哦，是我忘了，因为怕我接受不了。”
&esp;&esp;难怪要说章文茵早给了答案。
&esp;&esp;“可我记得，在这里你问我愿不愿意修复关系时，我说的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是笃定我接受不了——”鹿呦喉咙重重一滚，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的痛感。
&esp;&esp;因为忽然想起，关于这个问题，月蕴溪也早就给了她答案。
&esp;&esp;——“我了解你。”
&esp;&esp;“……”
&esp;&esp;鹿呦低下头，目光落在月蕴溪垂在身侧的手上，圈着腕骨的表里时间在缓慢地流逝，微屈指间夹着的烟，袅袅一缕青烟，持续不断地上升。
&esp;&esp;火星在某一下极为明亮。
&esp;&esp;而后在她的视野里，模糊成了忽大忽小的红色光斑。
&esp;&esp;心里有种烧灼的刺痛感。
&esp;&esp;很多事，一下就通了。
&esp;&esp;不止是已经摊开到明面的这些。
&esp;&esp;头一次，鹿呦感到讨厌，讨厌月蕴溪对她十拿九稳的笃定。
&esp;&esp;潮湿的睫毛沉重地垂落到底，遮挡了视线，鹿呦咬着唇，垂在绒毯下方的右手慢慢收紧，指尖深深抠在之前被挖出的血痕里。
&esp;&esp;尖细而钻心的痛感，反而让她有灵魂被抽离的冷静。
&esp;&esp;空气好似结了冰。
&esp;&esp;而月蕴溪手里的那支烟在沉默中灼烧。
&esp;&esp;直到烫了指尖，月蕴溪才将它摁灭烟灰缸里。
&esp;&esp;很短的一截，依偎在第一支烟旁，被按压出一小撮灰烬，像两支烟的灰黑色影子。
&esp;&esp;月蕴溪拨开岛台水池的龙头，用冷水冲洗那只手降温。
&esp;&esp;鹿呦望过去一眼。
&esp;&esp;水声停了后，月蕴溪回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淌有泪痕的脸上，上抬，轻轻投进她眼底积聚的水雾里，伸手过去。
&esp;&esp;鹿呦左手一把抓住她的腕骨，确认她指尖没有被烟烫伤才松开。
&esp;&esp;气氛因这个下意识的关心有所缓和。
&esp;&esp;仿佛事情已经被翻篇。
&esp;&esp;月蕴溪去牵她的左手，摩挲过小拇指上的尾戒，轻声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饿不饿？”
&esp;&esp;鹿呦眼睫颤了颤，敛下一小片阴影，眸光在朦胧里轻轻点过尾戒，最终胶着在藏不住的狰狞伤疤上。
&esp;&esp;片刻，鹿呦主动伸臂环住月蕴溪的腰身，凑近了，去吻她的嘴唇。
&esp;&esp;在她身后慢慢松开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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