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身在堆积如山的书卷中,那头银白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皮绳束在脑后,那张总是带着冰冷嘲讽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神圣的、物我两忘的专注。她仅存的右手握着钢笔,笔尖在粗糙的羊皮纸上飞快地移动,发出那细微而坚定的“沙沙”声,如同千军万马在雪地里无声行军的脚步。
桌上、地上,散落着无数被揉成一团的、写满了字迹又被划掉的废弃手稿,像一场惨烈战役后留下的、无数沉默的尸骸。
那孤寂的、如同剪影般的背影,不再是被黑暗吞噬的、等待风化的雕像,而是一个正在用自己的意志与血肉,对抗着整个世界的虚无与残缺的、顽强的战士。一个正在创造世界的、专注的神祇。
安洁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的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莫丽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安洁走到她的身后,在距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停下。她看着那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僵硬姿势而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看着那从紧绷的衣料下透出的、线条清晰的肩胛骨。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将手中那件厚实温暖的披肩,极其轻柔地、为她披在了肩上。
那温暖的、带着安洁身上清冷体香的触感,终于将莫丽甘从那个由文字和战争构筑的、宏大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钢笔的笔尖,在羊皮纸上猛地一顿,留下一个深色的墨点。
她终于停下了。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抬起了那张在孤灯下显得轮廓分明的脸。那双赤红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地映着因通宵写作而产生的、浓重的疲惫和细密的血丝,却也亮得惊人,像两颗在灰烬深处被重新点燃的、最炽热的炭火。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安洁,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加掩饰的、混杂着心疼与崇敬的关切。
然后,她伸出了手。那只完好的、刚刚还在纸上掀起千军万马的右手。
冰凉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疲惫而产生的微颤,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确认般的姿态,触碰到了安洁的脸颊。
那触感,让安洁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莫丽甘向她张开了怀抱。
一个无声的、却又充满了不容置喙的邀请。
安洁顺从地、甚至带着一丝早已融入骨血的眷恋,走上前,在那张宽大的、被无数手稿包围的椅子扶手上坐下,然后侧过身,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靠进了那个虽然残缺、却依旧宽阔温暖的怀里。
像一只在风雨中飞翔了一整天后、终于归巢的疲惫鸟雀。
莫丽甘用仅存的右手,紧紧地、将她环住。那手臂充满了力量,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将她牢牢地禁锢,也给予了她最深沉的庇护。她低下头,将下巴轻轻地、抵在了安洁那头散发着清冷体香的、柔顺的金发发顶,然后,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消毒水、泥土芬芳和她自身清冷体香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那味道,能让她那颗因过度思考而濒临沸腾的大脑,瞬间平静下来。
“今天,我写到了‘背叛’。”莫丽甘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抽空所有力气后的沙哑。
安洁将自己的脸,更深地埋进了她温暖的、带着一丝汗味的颈窝,感受着她颈动脉平稳有力的搏动。她伸出手,覆在了莫丽甘环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上,轻声回应:“都过去了。”
“不,”莫丽甘收紧了手臂,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安洁的骨头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的声音里,不再有疲惫,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在宣告永恒契约般的决断。她那双赤红的眼眸,凝视着油灯里那簇跳跃的、如同微缩战场的烛火,“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说完,她便不再给安洁任何回应的机会。她站起身,以一种安洁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充满了力量与掌控感的姿态,将窝在她怀里的、娇小的身体,直接拦腰抱起!
“唔——!”安洁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用双臂环住了莫丽甘的脖颈。
莫丽甘抱着她,一步步地、沉稳地走出了这间堆满了历史尘埃与新生世界的书房,走向了那间只属于她们的、被月光笼罩的卧室。
她将她轻轻地、放在了那张宽大的、铺着洁白床单的床上。
月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惨白的、如同霜雪般的光斑,也照亮了安洁那双因震惊和一种更深沉的期待而蓄满了水汽的、冰蓝色的眼眸。
莫丽甘没有说话,她只是俯下身,用一个深长的、不带任何犹豫的吻,封住了安洁所有未出口的疑问。
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废墟之上,她们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将军与俘虏,没有施虐者与受害者。
安洁扶起了她陨落的神,用自己的依赖、自己的照料、自己的全部身心,为她戴上了那顶由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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