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泪水，在落笔那一刻，已经浸湿纸张，就连那些名字，都是带着模糊的重影，那是被滴落的泪珠泡过得痕迹。
安乐要注射两管液体，第一支是白色的，沿着留置针缓缓进入血管静脉，它让小动物进入梦乡。
徐知南站在它身边。
囡囡，你走吧，我不留你了，你太痛苦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放你走了。她大口喘着气，哭得浑身颤抖。
谢谢你，囡囡，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从高中，到大学，到工作，对不起你，我总是在救助别的狗，很多时候都忽视了你。
王宇站在李子旁边，手上拿着第二支针管。喉咙哽咽，眼角泛红，病房里好像溢满酸楚的空气，稀薄，痛心。
囡囡已经麻醉，没有了痛苦的呜咽声，它安静地躺在那里。
对不起囡囡，如果能投胎转世，记得还要来做姐姐的小狗，对不起
随着针管液体的注入，这颗小小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徐知南瞬间好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崩溃大哭，李子抱住她，轻轻安抚着。这一刻，是所有养宠物的人，都不愿再次面对的真正别离。
当我们无法提供更好的治疗，或是不得不面对宠物的生老病死，很多时候，只有说服自己放下执念，虽然这很难，也很残忍。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都愿意尝试，哪怕结果不尽人意，但是总有一丝侥幸，希望奇迹能够出现在它们身上
回家的路上，李子总是想起徐知南在收拾笼子里的物件一幕幕。
有她带的毯子、玩具、食盆，她目光涣散，拿着袋子，把这些东西一样样放进去，那些物件还带着小狗的气息，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恐怕这就是陪伴的代价，它们来的时候，你总是想不到今天，宠物的寿命有十五年左右，它们伴你走过少年，青年。
然后不知不觉中，你伴它们走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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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走到小区门口闸道, 吃饱饱拽着牵引绳向她飞奔而来。
你怎么出来啦？她抱起小狗，毛茸茸脑袋在她怀里亲昵地打滚。
等你回家。陈书逸放开绳子，拿过李子的包。
吃饭了吗？
嗯, 在医院吃过了。
走走？
地上两人脚步并排，小狗踩着影子蹦得欢快。
囡囡走了, 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吃饱饱离开我, 要怎么面对没有它的生活。
养猫养狗的人最看不得这些与动物生离死别的场面, 它们悄咪咪在人类心里扎营, 占领心尖最柔软那一小块, 又会在某天突然抽离而去，留下它的气味和身影，让人无法忘记。
我们应该庆幸, 是它们先离开我们, 你看它那么小，永远像个孩子，会一直傻傻在那里等你, 它更接受不了。
对哦，吃饱饱个小呆子, 肯定会想我怎么还不回家。
嗯，所以让我们来承受所有的思念和悲伤就好，它们只要在有限的生命力, 尽量快乐。
陈书逸，你知道吗，小狗小猫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用金钱买到的陪伴, 亲情、爱情、友情或多或少都需要你对等地付出，但是它们要得很少，眼里却只有你。
李子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她曾经因为孤独而无比渴望拥有一只小动物的陪伴，虽然这个愿望到很久以后才得以成真，但是她也真切懂得动物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吃饱饱很重要，你也很重要，无论你要的多与少，我的眼里也只有你们。
啊，谁教你说这些的，怪感人的，再说我要哭了。
别哭了，王宇说你在医院已经喝徐知南抱头痛哭过了，她狗去世了，你哭得比她还狠。
李子笑着跑起来，小狗跟着向前冲去，在路灯下转圈，春天的晚风吹过她的裙摆，拂过树上每一个嫩芽，她望着不远处的陈书逸，两人视线相撞那一刻，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冲散人群和喧嚣，两颗契合的心此刻在相同频率跳动。
李子很欣慰，又是一年春天，但是今年不一样，她很快乐，她畏惧的孤独感，很久没来过了。
＊
江南四月，清明时节。李子看了眼备忘录，下班匆匆去老宅附近的百年熟食店打包几样小吃：素什锦、四季烤麸、鸭油烧饼。每年李子都避开周末，提前去给老人扫墓，以免碰到不想见的人。
陈书逸回家看到冰箱里的熟食糕点还有水果，发消息让前台把第二天的预约顺延了两个小时。
李子醒的时候，朦胧中听见厨房里有煎鸡蛋的动静，空气里弥漫焦脆香气。
你怎么醒那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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