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不得不放得很慢,比对手要慢上半拍。眼见她的下一剑绝计跟不上,女修抓住机会,一剑挑出,却又被她慢悠悠抬起的左手指尖凝了灵力一弹,偏了方向。右手剑跟不上,左手却正恰到好处地补位,对手一时分不清是她运气太好还是已经提前算准。如果是后者,那就有些可怕了。一个习惯了快的人突然慢下来,是十成十无法适应的,手跟不上眼,眼跟不上脑子,一个逐渐苍老的凡人都未必适应得了这样的身体变化,何况在一瞬间倏忽老去的修士。女修迟疑的这片刻工夫,薛四明手下的动作已经逐渐圆融,动作虽慢,动起来幅度也不算大,却不知为何总能把对手的攻击恰到好处地拦下。又过了几招,女修终于也观察出了些门道:“太极?”
凡间的太极本就是以慢打快、以柔克刚,修界的太极道法也是脱胎于此。只是薛四明没有真正学过,此时回忆着曾经所见的太极招式,加入了自己的理解,用得颇有些不伦不类,才叫对手难以辨认。却也正是因着这份不伦不类,让对手摸不准她的后招。一柄长剑左突右刺,险些要舞出花来,却仍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她的招。女修分析过薛四明的上一场比斗,知道她正是以快制胜,才特地拿出了这一手绝活儿去减她的速,却不料她慢下来后自己仍然不是对手。看客们已经看呆了去,眼见台上薛四明虽失去了往日潇洒,那一招一式缓缓而起、徐徐而落,却也带出了几分道骨仙风。女修到底是经历了那么多场比试,此时虽不免失落,却仍能逼着自己沉静下来,细心去观察薛四明的招式。眼见终于找到些规律,决意反击时,薛四明的动作复又加快起来,眸光重新变得明亮,有如枯木逢春,旋转间花白发丝从她眼前飘过,站定时已然变为乌黑。原来是“老”镜持续的时间到了尽头。女修心下一叹,又招过“生”“病”“死”三镜,当然“死”镜也并不会真的令人即刻死去,只是陷入濒死之前的虚弱感。至于“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三镜,用在每个人身上似乎效果都不尽相同,时好时坏,时轻时重,她尚掌握不好,并不想轻易动用。但薛四明这次已经学乖了,在场上纵跃躲避,仿佛一条泥鳅般滑不溜手,一边闪避,一边还有空余向对手袭来一剑。逼得正控镜的女修手忙脚乱,又调了其余三镜来堵截。薛四明被逼到角落,看出了她想用“生”“病”“死”三镜控制自己,便干脆对着另外三镜撞了过去,一头接连撞破了“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让它们于一瞬间尽数融于体内。那一刹那,仿佛有漫长的时光于她体内穿梭流转而过,让她体会到了人间百味,酸楚、痛苦、妒忌、怨恨、绝望……有痛彻骨髓的离别、有锥心刺骨的遗憾,功成之日斩首血海之中交到的108◎破七苦之苦◎薛四明抬眸, 眼中似盛着沉寂了万古的冰雪,将诸般遗憾冻结。她手中握着一柄外观略显朴素的长剑,那剑曾悬在铁匠铺子的墙壁上, 普通得连过路行人都未必会多看一眼,但此时在她手中那一振,锋芒毕露, 凛冽如霜。如此锋锐而美丽。薛四明出剑, 一剑破痴狂, 一剑破执迷,一剑破魔障,一剑破万法。我手中剑, 就是我的司南,我的指明灯。剑尖所指, 便是我该前进的方向。此生只懂一往无前,无意沉湎过去。哪管曾经是伤是痛,是喜是乐,是灰暗是颓靡绝望,是辉煌是煊赫荣光。万般虚妄,一剑破之。一剑洞穿怨憎会, 一剑戳破爱别离,一剑终结求不得。后来,燕回曾问过小师妹, 那“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三镜可有让她回忆起什么。薛宴惊眼波流转, 轻轻一颔首:“想起了些模糊的往事,原来那百年间我也不是讨人嫌到一个朋友都没有, 我在魔界时其实也结交过一位挚友, 只不过后来他背叛了我, 害死了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最终被我斩首。”燕回心下叹了口气:“你就是因为被他伤到了,所以在魔界才没有去结交其他朋友?”薛宴惊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忽然想明白了,对王者而言,与部下保持一定距离才是好事。”“……背叛你的人是谁?”燕回又问。“记不清楚,只是记得有这样一桩事,他的脸、他的名字,都模糊了,”看文就来群羊,依乌儿耳漆雾贰叭宜薛宴惊转开话题,“不过我倒是想起来当年我还有过一个绰号。”“什么绰号?”“午夜人屠。”燕回表情复杂:“那也是你?”“师姐居然听说过?”薛宴惊起了兴致,“说来我听听?”“嗯,灭了赣城葛家满门的那位,据说手段极为凶残,趁夜而袭,连与葛家比邻而居的两户人家都未听到任何动静,”燕回道,“只在第二日看到葛家朱门之下流出鲜血,敲门无人应答,破门而入,才发现葛家无人生还。葛家家主端坐在高堂椅上,喉咙处开了个大洞,血迹蜿蜒流下,一直顺着白玉阶流到了院子里。”“怪不得有这样的绰号,的确凶残,”薛宴惊随口评价,“葛家是犯了什么事?”“不清楚,”燕回叹息,“不过灭门之事倒推十年,正是葛家忽然豪富之际,无人知其钱财来路,想来正乃此事根由。”“……”这便是后话了,暂且不提,说回台上。薛四明剑势未停,破了“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又逐“生”“病”“死”三镜而去,放手掷剑而出,剑尖未裹灵力,只凭这一掷之力,连碎三镜。她的剑意,比七苦更苦。都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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