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三更,妖物现形。
幽暗的街道上,一个女人出现。
她时而陡然驻足在道路中央,时而甩动瘫软的四肢边舞边走,又时而双手双脚着地拼命奔跑。
叩!
叩!!
叩!!!
每向前时缓时疾的步伐,皮鞋鞋跟凿在地上的清脆声响宛如被挤压的豌豆从荚中爆裂。
毫无韵律可言的踢踏舞在黑夜中散发着混乱与迷惘的香气。
夜半鬼敲门。
住在低楼层的人认定这是鬼魂的试探。
他们捂紧嘴巴,瞪大双眼,几乎要把充血的眼珠给挤出眼眶。
正当人们随着时间流逝而松懈之时,体现来者个人修养的敲门声是那么的有礼——好似节拍整齐的三次敲门声一旦结束,就会有一个不可名状且似人非人的声音向屋主询问是否能够进来。
唐突又惊悚的大笑犹如粗钝的棉签猛插进人们的耳膜。
顷刻之间,万籁俱寂,本该出现在物理世界的回音也被女人的同伙黑暗给吞噬。
女鬼仿佛从未出现。
阿叻的家位于宜家花苑的二十层。
黑夜所至,鬼魅亦所至。
阿凤两腿卡在空调机与墙壁之间向后倒挂。
她的身体悬在高空,犹如一条被洪水甩荡在窗檐的亚马逊蟒蛇,一百八十度旋扭与拉扯水桶粗且富有弹性的长腰。
这是一种严重违反人体学的扭曲姿势。
谁说她是人类了?
她是套着人皮的女鬼。
眼前是一扇窗。
阿凤处于高位,能够俯视屋内。
她把两手覆在玻璃上,掌纹分泌的汗为其增添拥有蜗牛吸附功能的黏液。
屋内正进行着一场亲情的凌迟。
阿凤歪头,看见流氓儿子趴在凳子上,身后的警察父亲用皮带抽打。
惨叫与辱骂急促又紧凑。
“不要打啊,不要打啊!”
“丢脸!丢脸!你让我丢脸!”
父子的和声无比动听。
皮带在挥甩的时候让一滴如初恋般甜蜜的鲜血飞溅在窗玻璃上。
阿凤隔着玻璃疯狂舔舐它。
可惜望梅止渴的徒劳只会让她接下来的狩猎中更加意乱情迷。
被父亲扔出家门阿叻带着淌血的后背去向小弟的住所暂时修养。
独一人在家的父亲无意抬头,发现窗玻璃上有一双带着雾气与液体的狰狞大手。
平日称兄道弟的关系在紧要关头完全无效。
他们要不是不在家,要不就是装作不在家。
阿叻带伤来来回回地游荡在街上,神色颓疲得好似即将被渴死的老海龟。
人类的直觉告知身后有危险。
可是无论阿叻如何猝不及防地转身想要逮捕它,它总能快先一步躲藏在肉眼无法察觉的阴影里。
它潜移的速度如此之快,行动的功夫如此之轻,故弄玄虚得似逗弄小猎物。
它也许不是躲在阴影里。
它就是阴影。
阿叻掏出牛仔裤口袋里的瑞士军刀,用尖利的刺刀胡乱向畸形的暗处,喊道。
“出来!你不要给我装神弄鬼!给老子出来!你是我的仇家吗?要弄我,也得光明正大的吧!是英雄好汉就给我滚出来!我们来单挑。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少在那里给我扮鬼吓人!我阿叻是出来混的,怎么会不懂血债血还!这一天,我早就想过无数次了!来吧!我不怕你!我不怕你们!出来啊!你想趁我病,要我命是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来啊,出来啊!看我不扎死你!”
阿叻鬼吼鬼叫全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阿叻站在忽闪忽灭的街灯之下。
无论向市政投诉多少次,街灯总是垂头丧气得好似得了强直性脊柱炎的六旬老头。
谁来治疗?
总之不会是那群翘脚叹茶的家伙们。
在不知是哪一块阴影之处传来微弱却难无法忽视的嬉笑。
阿叻汗毛直立,头皮发麻,幻视着发出声音的半人半鬼正窃喜他的虚张声势。
原来它早就从他的身上嗅到恐惧的迷之香气。
一盏从头打落的光芒是阿叻唯一的逃生索,使他仿佛是舞台上受到白炽灯照耀的荣光的男主角。
阿叻不得不僵持在微弱的光芒下,瞪大探照的眼睛搜寻生还的可能。
又是一声嘻。
那种因为戏弄濒死的猎物而发出的欢喜倏尔出现在阿叻所站的光圈之外。
它离他越来越近。
阿叻往自己的左脸拍一巴掌,狂猛又迅疾的力量好似要拍死那只在耳边嗡嗡叫的蚊子。
阿叻再也装不下去了,跪倒在地宛如一团坨掉的挂面。
“我屌你妈閪!我屌你妈閪!你要弄死我,就马上弄死我!我不怕你,我不怕你!不,不,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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