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高一层的章先生把他们飘忽不定的视线看的一清二楚。
“肖贺,你来说说我刚刚讲了什么?”
被点名的肖贺跪直身,嗫喏好一会,在众人目光中红了脸,小声道:“对不起先生,您能再说一遍吗?”
肖贺是书院里的佼佼者,平日里一向能对答如流,连他都如此,其他人更不需要问了,肯定是把他讲的课当耳旁风。
罢了,不过都是些毛毛头,忽然来了个新同窗,好奇是难免的。
章先生叹口气,皱巴巴的手指撩起衣摆,闭上眼跪坐在蒲团上,白花胡子很长,道:“早晨的时间,你们先温习我刚刚讲的那一页书吧,抄一遍做为课业。要读懂文意,下午我要选人背诵。”
众人齐齐拱手,“是。”
章先生坐在讲台上闭目背书,低低的嗓音在讲堂中萦绕。
程卓年稳下心神,拿起笔架上的一只笔,摊开宣纸,开始抄写。
忽的,背后有只手指戳了戳他的背,程卓年顿时一激灵,手抖把抄了十几个字的宣纸上点了个重重的墨点。
导致他分心的罪魁祸首却不知道自己搞了什么乱,还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程卓年,你还有别的墨吗?分我一点,我忘记带墨了。”
许是怕被先生发现他们讲悄悄话,少年几乎是用的气音,嗓音又飘又轻,呼出的热气打在程卓年的耳廓上,理所当然地向他讨要墨。
学院不提供纸墨,都是学生自备,元汀自己收拾了一晚上,生怕会漏掉什么东西。可是有些时候越是在意越会出错,他刚刚把吉庆背的书袋都翻遍了,也没找见他放进去的那条徽墨,桌面上光秃秃地摆着一台砚台。
程卓年好像没听见元汀叫他,呆呆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元汀凝起眉头,离得更近了些,几乎是贴上程卓年的背了,声调也抬高了些,“我忘记带墨了,程……”
元汀忽然福至心灵,悄声说:“逸之,你能不能分我一块墨?”
程逸之满脑子都是逸之逸之。平时他和元汀什么话都在信里聊,在现实中见面其实很少。第一次是上次他陪元汀偷跑出门,第二次就是现在。
元汀为了他进了学堂,坐在他后面,在先生的眼皮子底下,贴着他耳后悄声说话。
还没等他回神,就有人抢着应了元汀。
“我分给你!”宋永扭过头,拿着从书袋里急急忙忙翻出来的墨条,对元汀扬眉毛,“给你,不需要你还,就当做朋友了。”
宋永瞄一眼讲台上闭眼默读的章先生,迅速伸手把墨条传到了元汀桌上。
元汀拿起墨条,发现和墨条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张纸条——
【在下宋永,敢问您叫什么名字?】
纸条撕得整齐,上面字迹端正,墨迹已经干了,感觉是早就写好的。
元汀抬眼看了宋永一眼,旁人桌上都抄了几十个字了,宋永还是干干净净的,看来是只顾着怎么写自我介绍了。
程卓年扭过头,眉头皱得很紧,低声和元汀说:“汀汀你不要被宋永骗了,他这个人天天游手好闲斗鸡走狗,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元汀一顿。
程卓年把自己的墨条放在元汀的砚台上,把宋永的那根丢回了宋永桌面。
宋永竖起耳朵听他们二人窃窃私语,却是听见了程卓年讲他坏话,不可置信道:“好像你很了不起似的。当着我的面都能对我嚼舌根,这难道是什么君子所为之事?”
“亭亭你莫要听他胡言乱语,我只是不擅读书,可我是个好男孩!”宋永对元汀急声道。
程卓年:“他前两天就因为没做课业被先生罚站了。”
宋永:“我……好像你很好一样!你不也总是被先生罚抄罚背罚留堂吗?”
“我看你们两个还是罚得不够多。”章先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二人僵硬地回过头,发现章先生已然走到他们背后,脸色发青,横眉怒目,“程卓年宋永!你们不想学习不要打扰想学习的同学,给我站着,不到下学不许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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