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三个里没一个是知道怕的,脚下一刻也不停,继续往前走。拐了个弯,穿过稀稀疏疏的林叶,他们这才瞧见前面发生了什么。前面一行有五个人,其中一个被其他四个护在中间,年纪看起来最小,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脸倔气,手上也握了把剑。而将他们围困在中的,是数十只鬼魂。那些鬼魂个个看不见脚足,也没有实体,只有个虚影飘着,青布长衫从头裹到尾,后半截破破烂烂地拖在地上。唯有脸上露出来两个黑洞洞的眼睛,却也不见眼珠子,若不是泛着幽幽的青光,只怕也认不出来那是他们的眼睛。医尘雪盯着那几人手里的剑看了会儿,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抽回视线时,他问了一句:“那些是何人?”本来是下意识问的,问完了他就反应过来这话不妥当。他都不知道的事,日日跟在他身边的流苏又怎么会知道?正当他想抛了这个疑问不管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来,近在咫尺:“裴家的人。”“嗯?”医尘雪转过头来,看向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边的人,“道长如何知道?”司故渊往前抬了下眼:“外围的那几个,穿的是裴家的弟子服。”裴家在椿都势力最大,弟子也是成百上千,自然会有统一的衣袍,医尘雪本来也见过,但他一时没想起来。经司故渊这么一提,他便有了些印象。裴家的弟子服上,无一例外都有银白水纹,从很多年前就是如此,一直没变过。听这位道长的意思,不只是来过椿都,还见过裴家人。医尘雪“哦”了一声,又问,“那中间站着的,道长可知是谁?”被护在中间的小公子穿的并不是弟子服,看起来有些矜贵气,能被裴家的人护着,多半也是裴家的人,而且是有点地位的。医尘雪记得的裴家人没几个,看不出来是谁。他不过是顺着司故渊的那句答话问的,却没想到竟真的又等到了回答:“他是裴家次子,裴时丰。”唔……医尘雪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裴塬有二子,长子裴清晏,次子裴时丰。裴清晏如今已做了裴家家主,裴时丰更是被裴家捧在手心里娇养的小公子。这二人的地位,在椿都都是人人望而不可及的。不过这于医尘雪倒没什么要紧。他现下想的是,这叫裴时丰的小公子若是知道他是谁,只怕会提了剑来砍他……好在那几人正被数十个鬼魂团团围住,不得脱身,无暇注意他们。医尘雪想,他们或许可以趁现在换条道走。他这个想法刚闪过去,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余光里便瞥见一个苍烟的身影掠了过去。袍摆飞扬,带着冷风擦过去,惹得医尘雪闭了下眼。待到他再抬眼,就见某位道长已然召了剑,只一瞬便到了那几个裴家弟子的近处。医尘雪:“……”那一瞬,医尘雪想,他此生别无所求,只求这人一会儿千万别说他们认识。只听得一阵剑鸣,那些阴森可怖的鬼魂便尽数匍匐在地,自身下发出低低的“呜呜”声来。
那些鬼魂手里原本都提了青灯,被司故渊的长剑一扫,青灯乍然破开,里面封着的鬼火四散,没一会儿就飘没了影。这会儿他们全都跪趴在地,呜呜地叫着,听起来就像是万鬼齐哭。医尘雪微抬了下眉,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年头,鬼都比人可怜了。裴家的那些弟子不知正同司故渊说着什么,想来是谢过救命之恩之类的话。医尘雪没有凑上去听的心思,他往旁边招了下手:“快走,流苏。我们换条道,这条道上有鬼,走不得。”正往这边来的一行人:…………“鬼都清完了,你换什么道?”说话的是先前被护着的小公子,他将剑插回剑鞘,朝医尘雪看过来时面露不解。医尘雪心性再阔,此刻也没法面不改色地同人聊笑。眼前这人可是裴塬的儿子,裴塬又是死在他手上,算起来他就是人家的杀父仇人,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交谈?他只想赶紧找个理由溜去别处。“那鬼不是还在那儿吗?单是看着我也怕。”医尘雪指了下那些趴在地上□□的鬼魂,“我胆子小,还是换条道的好。”说着抬脚就要走,却被某人的剑挡了一下去路。这回司故渊没握着剑柄,医尘雪把剑上镂着的白梅看了个全。挡我做什么?医尘雪抬了眼看他,为撇清关系,愣是抿着唇一句话没说。但他不说,对方却不会陪他装聋作哑。拎着剑的人抬了下眼皮:“既然害怕,怎么不躲我身后了?”“……”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横竖这关系是撇不清了,医尘雪扯出一个极为不真诚的笑来:“道长,我并不是每回害怕都会躲到你身后的。”“是么?”司故渊收了剑,依然看着他。“是……”个鬼。这人怎么会不知道他在陈家和司家时是故意装着害怕,这会儿分明是存心要跟他作对。“原来几位是一路的。”裴家的几个弟子里,有人开了口:“今日多谢几位出手相救,否则这么多鬼魂,我们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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